流云晚暮如火，新娘浴着暮色入门，拜过天地高堂，声声此起彼伏的祝贺中夜宴开席。</p>

宴上男女分席，各自围坐在几张宽长的流水茶桌旁。菜肴盛于木盘浮于水面，随水流缓缓往前，吃起来别有趣味。</p>

桌上觥筹交错，李姝菀与杨惊春坐在一处，边吃边说悄悄话。</p>

李姝菀望着前方招呼宾客的姜夫人与万夫人，压低声音同杨惊春道：“万姑娘的父亲调任后才升任户部尚书不久，姜万两家便联姻结亲，听说礼部的尚书也与姜尚书来往密切，如此，六部便有三部站在了四皇子一派。太子殿下有何打算？”</p>

朝中党争激烈，祈铮觊觎太子之位也并非一日两日，便是嫌少关注朝堂之事的杨惊春亦有所耳闻。</p>

杨惊春往嘴里塞了片鲜美的鱼脍，挡着唇小声回道：“我前些日见到阿璟也问了这话，不过他看起来并不烦扰，还说姜闻廷和万姑娘交心交情，青梅竹马走到结发夫妻，金玉良缘，他该为之祝喜才是。”</p>

杨惊春说着朝前头看了看，微微抬手指向前头立着的一尊三尺高的金玉树：“喏，他还遣人送了礼来呢。”</p>

李姝菀随之看去，看见辉煌耀目的金玉树一角。枝干逼真，枝头缀着几颗大枣、花生、桂圆、莲子，取的是“早生贵子”的好寓意。</p>

李姝菀叹道：“不愧是殿下，出手真是阔绰。”</p>

杨惊春连连摇头：“比不过祈宁公主代姜贵妃送来的那一对红玉雕琢的的百鸟栖树，两块整玉雕成，足有一人多高，装进木箱里让二十来人抬进门的，那才叫栩栩如生，难得一见。可惜你今日来晚了，先前他们还在院子里观赏了一番呢。”</p>

玉石多见，一人多高的玉却难得，李姝菀听着有些遗憾：“那下次赴宴我跑快点儿。”</p>

二人正聊着，忽然听见数道屏风相隔的男席那方热闹起来，女客们纷纷好奇地涌了过去。</p>

杨惊春抬头打量，不知什么状况。她叫住一名侍女，好奇道：“男客那边发生了何事？”</p>

侍女道：“回小姐，一位客人猜全了园中的灯谜，主家正赠其彩头呢。”</p>

杨惊春一听，放下筷子抓着李姝菀站起来：“走走走，我们也看看去。”</p>

她惯爱凑热闹，李姝菀跟着起身，道：“人多，你慢些，别磕绊着。”</p>

男女席间的屏风已收叠起来，姜文吟手持一副气势寥落的苍山孤烟字画站在主桌最前头，正含笑抚须，让众人观赏。</p>

围观的人多，杨惊春和李姝菀矮了些，瞧不见姜文吟手中画作。杨惊春攀着李姝菀的肩膀踮起脚探头张望，也只看见一片黑乌乌的后脑勺。</p>

李姝菀扶着她，目光在男客中扫了一圈，看见坐在席中安安静静用膳的李奉渊，旁人都好奇是什么好彩头，他却似没多少兴趣，只顾着眼前可口的饭菜，端着碗吃得欢快，分毫不为外人所扰。</p>

他身边人大多都站起了身，杨修禅也和众人一样，望着姜文吟手里的画作。然而他的脸色在看清画作上题落的诗词时却不显赞叹，而是倏然变得有几分意外。</p>

那笔迹曾与他通信往来多次，他记忆深刻。</p>

杨修禅在怀里摸了摸，摸出李奉渊送他的单片镜架在眼窝，再度往前看去。</p>

人群中，一人朗声开口：“此画精绝，敢问姜尚书这画是何人所作？”</p>

杨修禅闻声，紧跟着开口：“还有这画中诗，不知由何人所题？”</p>

李奉渊听见杨修禅开口问，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端碗继续用起来。</p>

在府中他用膳一向是跟着李姝菀的时辰来，她习惯夜里吃得早，李奉渊也跟着酉时初就吃了。今日婚宴开得晚，看来是饿着了。</p>

杨修禅自来不爱出风头，此刻随旁人出声，多半是对作诗这人尤为感兴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