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李奉渊其实写过信给李姝菀。</p>
他第一回写家书,不知要写些什么,一字一句斟酌着落笔,写得很慢。</p>
写写改改,抽空写了好些日都没写完,便忽然上了战场。</p>
烈真部粮营被烧,奇袭大成。李奉渊于茫茫夜色逃出敌军围困,精疲力竭地倒在沙漠里,意识昏迷之际,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p>
幸好那封信还没有写完送出去。</p>
否则信还未送到望京,他或就已丢了性命。</p>
当李姝菀在家中读着千里之外而来的家书,她是会欣喜终于得知了他的消息,还是在今后的每一次看到那封信时,都痛于收到信的那一刻他其实已经殒命。</p>
从那以后,李奉渊再没有写过任何一封家书。</p>
他也逐渐明白,当初李瑛为何一走数年从不寄信回家。</p>
只因报回的平安永远不及危险来得措手不及。</p>
大雪纷飞里,又迎来新年。</p>
入宫为皇上诊治的常安在宫中待了十来日,于元宵节前才出宫,恰好能在元宵佳节与徒弟们团聚。</p>
李姝菀听说常安与雪七出了宫,翌日便去了二人落脚的客栈。</p>
当初常安从侯府离开,走得太急。她一为向常安致谢,二为问雪七当日那话是何意。</p>
客栈包间里,李姝菀与雪七隔茶桌对坐,李姝菀挽起袖子,不紧不慢地烹着茶,等雪七开口。</p>
雪七跟随李奉渊回到齐军的军营,被常安收作最小的徒弟,如今已有五载之久,早已不见当初弱小无助的奴隶模样。</p>
然而雪七总归年纪还小,不太懂大人心里的弯弯绕绕。他看着李姝菀,道:“为何来问我,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p>
李姝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先生既然与我说那话,我想小先生一定同我哥哥相处过一段时日。小先生若了解他,该知道我哥哥这人嘴比蚌还紧。他不想说的事,便是我耗尽口舌,也难从他口中得知三分实情。况且他这人不报喜,更不报忧,我怕问了,也只是白问。”</p>
她说着,替雪七斟了杯花茶:“我便只好来问小先生,还望小先生如实相告。”</p>
雪七对李奉渊寡言少语这一点深有感悟,当年在营地中,他两日里说的话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p>
他思索着,端起李姝菀煮的茶,捧着杯子缓缓饮了一口。</p>
饮完顿了顿,似觉得这茶合口味,又饮了一口。</p>
李姝菀见他喜欢,问道:“这花茶是去年从江南所采,小先生觉得如何?若能入口,我送小先生一些。”</p>
雪七听见这话,忽而不再饮了,他放下杯子,摇头拒绝道:“不麻烦了。”</p>
“无妨,茶本就是给人喝的。”李姝菀说着,出声朝门外道:“柳素,将马车里那一盒花茶取来。”</p>
雪七见此抿了抿唇,似有些不太能习惯旁人的好意,但又不知该如何婉拒。</p>
他抬眸看了眼李姝菀的侧脸,默默想:她和大将军一样,都是心善之人。</p>
雪七收回手,将手放在膝头,望着李姝菀,忽而缓缓道:“我可以告诉你,只是这事情有些长,或许要说上一两个时辰,你要此刻听吗?还是找个空暇的时日再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