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过后，祈铮带兵南下巡视皇陵。祈铮离京，其朝中党羽暂时偃旗息鼓。</p>

然而皇上身体每况愈下，以吏部尚书姜文吟为首的四皇子一党日日盯着元极宫，唯恐老皇帝哪日乍然撒手人寰，他们的四殿下又远在数百里之外，祈伯璟顺应天命登机称帝，连造反都来不及。</p>

二月，春寒将散。皇帝忽而再度病重，卧榻不起。</p>

元极宫中，昔日帝王而今形如枯槁，再无往日威仪。</p>

姜锦坐在龙榻旁，垂眸静静望着榻上闭目睡着的帝王，不知在思索什么。</p>

一太监双手高捧玉食盘，小步进殿，垂首立于殿中，嗓音尖柔道：“娘娘，今日的丹药送到了。”</p>

姜锦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淡淡道：“端上来。”</p>

“是。”太监缓步上阶，屈膝跪在龙榻旁，将食盘捧过头顶。</p>

姜锦捻起玉盘中赤红的丹药，正要唤醒皇上，忽而手指没拿稳，丹药落地，掉下阶去，滚出许远。</p>

那太监见此，立马放下食盘，提着衣摆快步跑下阶梯，将那丹药捡了起来，用力吹净了灰，赤手捧到姜锦面前，谄笑道：“娘娘。”</p>

姜锦捻起那丹药，眉心蹙着，嘴上却笑骂着：“混账东西，落地的东西也敢奉给皇上。”</p>

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听见了姜锦的话，但无一人出声。</p>

姜锦看了太监一眼。太监拿起食盘，点头哈腰地退了下去。</p>

姜锦扶皇上起身，娇媚唤着睡梦中的皇帝：“皇上……皇上……”</p>

连唤几声，老皇帝才从睡梦醒来，艰难将眼睁开一道细缝，迷糊地看向姜锦，喉咙里发出几道含糊不清的哼声：“嗯，嗯……”</p>

这世间最公平之事便是人人都得赴死，即便天下至尊，寿数将至时也不过任人摆弄的糊涂老人。</p>

“皇上，该吃药了。”姜锦还是笑着，一如从前温顺柔媚，好似满心满眼都是面前这位帝王。</p>

她将丹药喂进皇帝口中，又倒了半盏茶耐心地慢慢喂给他：“皇上，慢些喝。”</p>

皇帝咽下这红如蛇信子的丹药，又喝了半杯茶，抓着姜锦的手，恍恍惚惚又躺下了。</p>

姜锦哄孩子似的哄皇帝睡着，轻轻抽出手，放下了纱帐。</p>

一太监进殿，伏地道：“娘娘，皇后娘娘在殿外，想见皇上。”</p>

姜锦抚袖起身：“太后不是命她后日去山中为皇上祈福，她不收拾收拾准备动身，跑来这做什么？”</p>

太监不知如何回这话，只道：“回娘娘，奴婢不知。”</p>

姜锦瞥他一眼：“行了，下去吧，本宫亲自去见她。”</p>

殿外，年过四十的谢真对门而立，静静候着。</p>

她不似姜锦，既无妖异容，也无娇媚态，一身素净青裳，未敷妆华。神色冷静自持，宛有君子之质。</p>

姜锦笑着步出殿门，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好姐姐，今日怎么得空来，太后要的经书可都抄完了？”</p>

谢真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小半步，面色冷淡地看着她：“我来见皇上，劳姜贵妃让让路。”</p>

姜锦见她态度冷漠，也不恼，抬手抚了抚耳边玉坠，无奈道：“哎呀，不是妹妹不让路，是陛下才睡下，特命人不许打扰呢。”</p>

她说着，一抬手：“着不，妹妹也被赶了出来。”</p>

她的话，谢真半个字都不信。谢真道：“元极宫中里里外外的宫女太监都是姜贵妃的人，如何说全凭姜贵妃一张嘴，还是劳贵妃让开路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