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刀落下，李奉渊顺力朝前倒地。</p>

禁军围上前，欲以长戟将他困于地面，李奉渊滚地半圈躲开背后接连袭来的刀戟，而后迅速跪地直起上身，架剑挡住迎面而来的利刃。</p>

他周身肌肉紧绷如石，脚底发力，蹬地直膝起身，挥开面前滴血的刀剑，侧身一斩，以蛮力生生断了对方的剑戟，举剑砍下敌军的半个头颅。</p>

半颗脑袋落地，鲜血从齐整的断口喷溅而出，宛如血雨溅洒在一围而上的禁军身上。</p>

头骨坚硬，他这一剑之力不容小觑，禁军被他的勇猛之气所震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数步，警惕地盯着他手中被血覆住看不出原貌的利剑，迟疑着不敢上前。</p>

敌人的鲜血顺着李奉渊的眉骨流下，将他的面容染得猩红。他周身腥气浓烈，已分辨不出是他的血味还是他人的。</p>

将士退开，李奉渊染血的身影再次显于夜色下。</p>

李姝菀茫然无助的目光在看见那身影时，瞬间安定下来。她停止了挣扎，仰起头颅远远地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呆愣而复杂，说不清是忧痛更多还是失而复得的欣喜更深。</p>

左右拼杀的将士见李奉渊受伤，迅速围上来，护在他身侧。</p>

“将军！您受伤了？”</p>

李奉渊感受着背上的伤口，能察觉到鲜血顺着背脊流出的些微痒意。</p>

他微蹙了下眉，道：“小伤。”</p>

“上前围住他们！”忽而，祈铮一声令下，禁军持剑戟围绕成圈，将李奉渊和他身边的部下围困其中，警惕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p>

李奉渊左手摸索到盔甲下的系带，用力拉紧，止住背上涌流的鲜血，挽起长剑，将剑身上的血污在护臂上拭去，抬起一双血眸定定看向了殿门前被扣压跪地的李姝菀。</p>

相隔百步之距，李奉渊看不清她的眼，可在这相交于夜雨的模糊目光中，他能清楚感受到她此刻的忧惧。</p>

姜锦抓起李姝菀的发，迫使她露出纤细的脖颈，将手中剑抵上她的咽喉，怒声道：“李奉渊，还不让你的人放下刀剑！你连你妹妹的命也不要了吗？！”</p>

李奉渊红着眼盯着这一幕，久久没有应声。</p>

伤重之时，血涌过急，人反而察觉不到痛苦。</p>

然而此刻，李奉渊却觉得自己背上才受的伤仿佛裂开溃烂了，痛得他手指都忍不住颤。</p>

可既然如此，他手中的剑却没有丝毫抖动，仍旧紧握在他掌中。</p>

冰冷的雨水打在李奉渊的脸上，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p>

身边的将士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禁军，手持兵器，无声等待着李奉渊的命令。</p>

他们信任他，信任他们的将军这一次仍旧能够带他们杀出重围，犹如从前所经历的每一次必败的死局。</p>

而李奉渊不能违背他们的信任。</p>

他是将，为将者，绝不会拿手下将士的命随自己的私欲去冒险。他可以放下剑，但他的将士不能随他一起缴械投降。</p>

李奉渊紧绷着脸，有水在他眼中，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水。</p>

淅沥雨水敲在檐上，又滴落进檐下的水缸。一时，雨声盖过了金戈声，这偌大的元极宫竟又平静下来。</p>

李姝菀知李奉渊，也懂他的选择，她看着与将士共立雨中的李奉渊，生死之际，脸上浅浅露出抹笑意。</p>

她忽然想起自己刚到李府被姜锦派来的嬷嬷欺负的时候，李奉渊那时并不喜欢她，可在别人欺负她时，依旧会毫不犹豫地为她出头，只因她是他的妹妹。</p>

做哥哥的，自该挺身而出保护妹妹。</p>

是非面前，李奉渊从不以自己的喜恶行事，而是选择正确的决定。</p>

今日也会一样。</p>

李姝菀并不难过，反而因姜锦失算而觉得格外痛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