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窗扇紧闭,空荡静寂,只能听见外界的雨声敲打屋檐的声响。</p>
殿内燃着的灯烛已经熄灭大半,只剩墙角寥寥数盏宫灯还亮着。</p>
微弱的宫灯照不亮高阔的大殿,半明半暗中,姜锦快步踏上阶梯,走向龙榻。</p>
华丽的裙摆拖在身后,在干净的地面留下一道湿长逶迤的水痕。</p>
“皇上,皇上您醒醒!”她侧身在龙榻旁坐下,声声唤着昏睡的老皇帝。</p>
皇帝闻声转醒,徐徐睁开了浑浊的双眼。</p>
姜锦低头看着他,脸上挂着疯癫又焦急的神色:“皇上,大事不妙,太子反了!”</p>
皇帝早已被姜锦的丹药毒害得昏聩痴呆,听见这话,也只是睁着迷茫又昏沉地看着她,像是没能认出她是谁。</p>
姜锦掌中尖锐的簪子就隔着一线的距离抵在他的喉咙间,轻易便能刺进那松弛疲老的皮肤中。</p>
皇帝没有察觉到这近在咫尺的危险,他偏头缓缓看向一旁案几上的茶壶,有气无力地伸出手:“水……我要喝水……”</p>
姜锦见他痴傻,恼羞成怒地掀开床幔,扶皇帝起身,指着大开的殿门,语气阴狠地在皇帝耳边道:“您瞧瞧!睁开您的眼睛仔细看看,您的儿子造反了!”</p>
兵甲与脚步声逼近內殿,浴血的将士手持灯火,涌入殿门,镇守在门口。</p>
灯火照在将士手中的利器上,染血的刀刃反射出血红的光亮。</p>
祈伯璟一身湿透的锦衣踏入内殿,抬起眼眸,看向床榻上的皇帝和姜锦。</p>
姜锦挑起眼角斜睨过去,抬手盈盈一指殿中央的祈伯璟,又一个个指过站立不动的将士,附在皇帝耳边,蛇蝎般低语:“您瞧瞧,太子带兵杀进了元极宫,要夺您的权、篡您的位呢,您还不下旨杀他?!”</p>
皇帝佝偻着身躯坐在床榻边,几率枯草般的银丝散落在脸旁,他睁着昏花的眼一动不动地望着殿中孤身独立的身影。干燥苍白的嘴动了动,嗫嚅了两声听不清的胡话。</p>
若非龙袍加身,此刻的皇帝看起来就犹如一个失智的老者,不见半分当初的威仪。</p>
祈伯璟看着龙榻上消瘦如柴且神智痴愚的皇帝,缓缓皱紧了眉头。</p>
但他脸上并无诧异的神色,似乎早料到皇帝会在姜锦的照拂下变成这副模样,也清楚姜锦在给皇帝下毒药。</p>
他站在內殿中央,垂首抬袖,恭敬而端庄的朝着皇帝行了一个礼:“儿臣祈伯璟,拜见父皇。”</p>
清朗的嗓音响在大殿中,很快归于沉寂。</p>
然而这话一出,皇帝竟有了些反应,他动了动眼珠,像是认出了他,艰难地扶着床架起身,迟缓地朝他行了半步,嘴巴里含糊不清地道:“太子……太子……”</p>
不是儿子,而是太子。</p>
临到头,这位皇帝连身边人都不记得了,唯独记得他亲立下的太子,将来的帝王。</p>
父子情薄,然君臣义厚。</p>
对于皇帝而言,比起那些个多得记不清名字的儿子,大齐的储君显然才最为重要。</p>
姜锦随皇帝起身,搀扶着皇帝,而她握着簪子的手,一直没离开过皇帝喉颈。</p>
她用往日那柔媚含情的声音在皇上耳边道:“下旨吧,皇上,命您这不忠不义的太子自戕谢罪,以血告苍天。”</p>
姜锦说这话时,神色中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疯狂,好似当真想用这样简单的法子令祈伯璟就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