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天罡沉默了,他摇了摇头,神情复杂道:“时间很难再重来的你不救下我,你也会死,我也会死。”
“这个世界,离开了谁都可以正常的运转,日月星辰,一颗也不会少,日出日落,一刻也不会迟。”半靠在床榻上的老人,面色不喜也不悲:“但我有时候想,我救了你,改变了中原大陆的格局,日夜交替并未更迭紊乱,兰陵城却得以将战争的时间线牢牢的控住,这一切并非归功于我,是你预见了未来的一切,指引齐梁每一步行棋落子。世界少了我,并非是什么不幸之事;而多了你,或许是一场灾难。”
“好在你也有软肋。”
萧望咧嘴笑了笑,道:“在我很年幼的时候,想过天上的仙人该是什么样子如果真的下凡了,铁骑能否征伐之?后来知道,能够以一抵千的沙场杀神真的存在,那些人叫做妖孽,叫做宗师,更厉害的,在一国重骑面前毫无惧色的,叫做大宗师,百年一出,世所罕见。”
站在黑暗中的少年面色如常,安静听着床榻上的老人絮絮说话,滴答滴答的声音逐渐变得缓慢,滴在地上,变得粘稠。
“我一直握着你的软肋,一直感受着你的生命,我知道你超凡脱俗,也知道你有一天会离开兰陵城,即便如此,我依然不曾担心。”
“只要我们有着同样的目的,那么这根软肋,便算是同心协力的保障。”
“今天你回来了。”
床榻上的老人笑着说道:“你害怕我死”
萧望轻轻拉扯自己的衣袍,干瘪的肌肤,轻轻跳动着轻微的频率。
他的心脏快速而平稳的跳动。
屋子里,只有一颗心脏跳动的声音。
准确的说,白蓑少年衣袍下的那颗心脏与萧望的心脏,跳动的频率,如出一辙。
“这么多年,你我共用着一颗心脏我从来不曾后悔,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决定把生命分给你一半。”萧望低垂眉眼,轻轻说道:“我老的比其他人要快,心跳的速度也比他们要快上一倍现在看来,我得到的,又何止是他们的两倍?”
老人笑着说道。
“我拥有了整个天下。”
源天罡抿紧了嘴唇。
他目光里带着一丝难言的复杂。
没有人可以永远的活下去。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
剑宗明可以持因果切断岁月的联系,可越累越多,最终无法切断,无数光阴降落一己之身,他会瞬间白发苍苍,化为白骨。
长生,永生求不得,求不得啊。
他活到如今,早就该是一具枯骨了,只不过顺着未来而走,一路人与他人共享生命罢了。
这样的术法,称不上多么高明。
但只需要找对了人,那么便可以一直活下去。
萧望说完了这些,目光捉摸不透,他忽然说道:“你答应我的事情,可曾做到。”
黑暗中的少年木然说道:“慕容的三道神魂已经找齐了,两道在易潇手上,还有一道在天极海普陀山,三魂重聚,她便可以重新活过来。”
萧望沉默无言,低垂眉眼。
“还有呢?”
“要不了多久,齐梁会攻破洛阳。”
“还有。”
“等到诸事成了定局,我会亲自出手,把萧重鼎送回兰陵城。”
床榻上的陛下这才笑了笑,“你出海找了很久的长生药我知道,你早就找到了。外面一直在传,我生了重病,你并不在意可惜他们不知,我若是死了,你便要随我一同去死,所以你比任何人都要心急如焚。”
萧望轻声道:“可是我一念同意,你就要吞掉那一株长生药?”
白蓑少年沉默不语,没有回答,源天罡的目光已经带着一丝焦灼。
“长生药化形,成人修行不易,是一条人命。”床榻上的老人,笑起来带着三四分的开怀,道:“你准备吃人啊?”
萧望忽然收敛笑意。
“源天罡,我手里握着半部浮沧录。”
“所以我从不曾忘记,那株长生药的身份。”
白蓑少年终于睁开双眼。
轰然一声暗室迸发火光,萧望身旁的古灯无芯自燃,炽烈光芒照满空中楼阁。
老人面色平静,字字如雷:“我不同意,你便无法害她性命。”
源天罡的白蓑倒飞而起,他眉尖挑起如飞,眉心流淌鲜血,嘀嗒嘀嗒不间断的声音,原本不仅仅是掌间的雪水,而是顺延他眉心流下的血液一路蔓延。
大雷音溅起一片猩红。
床榻上的老人攥着匕首,抵住自己胸膛,声音平淡至极。
“若是你执意要做逆臣”
“那么,我便只能做一次暴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