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的清晨,吉村便敲响了修的房门。见到出来的睡眼朦胧的修后,他拿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你真要加入村子?”
修打了个哈欠,一条胳膊顿时搭到了吉村的肩膀上,“我你还不知道吗?随遇而安啦。”
“别忽悠我。我可警告你,这是相当严肃的事。鬼手村可是一个集体,不是你想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啧,瞧你这话说的,我这人难道是那种很挑剔的家伙吗?再说了,连祭典都让我们参加了,不让我们加入村子岂不是很没道理?”修扬了扬手,“你看看,还有‘杀人鬼’这种事,明明我们是最容易被谋害的高危群体,却被命令什么都不许知道,你也考虑下我们的心情埃”
“唉,我可是为你们好,長手祭后你们就可以离岛了,何必急于这一时呢?”吉村面露复杂之色长叹了一口气。
“那也得能活到那时候吧?你看看,楼上他娘的都空了1修往天花板上一指,“这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喂1
“他们不听劝告,才会..........”
“才会想离岛然后出事?”修打断他道:“可闷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也会让人发疯埃还是说你能保证待在这家旅馆就绝对安全。”
“这个...........”吉村语气迟疑。
“你看看,你看看,你这根本不靠谱的家伙。”修抱臂斜瞥着他道:“讲真的,你不会真想看到我惨死吧,咱俩可是一起喝了不知道多少顿酒!要不我干脆把你那糗事全部张扬出去,年轻时候偷看表姐洗澡,啊,还有喝醉后偷不知道谁家的内衣戴在头上起舞.............”
“忽然间说些什么,你小声一点1吉村脸庞一瞬涨至通红,捂住修的嘴眼神向左右闪电般的一顾,“我那是偷吗?我只是碰巧摘到了而已。”
“要不我们去找个人仲裁一下?”
“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真是嘴上没个把门的家伙啊,还差使遥替你们游说............不过你们擅长解决灵异事件,是专业的除鬼师这是真的吗?”
修没想到自己在欺诈师、咒术师之外,又即将背上除鬼师这样的名头,人还真是技多不压身。他默然无语,只是从上衣口袋取出墨镜,甩了甩戴上,仰着头显露一副高人姿态。吉村被他这一通简单而又利爽的动作惊得呆祝
“要是真是这样的话,请你们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见见村长。”
“早该就这样了。”修顿时将墨镜往下一拉,目露精光,同时健步如飞,以极其粗暴的方式敲开了伊尊和露央沙的房门。两人听完解释换好衣服后,一行人便集合去向村长家。
村长家虽说每人都知道在哪,但真正去过的人却不多,除非碰上了很重要的事。岛东南侧和土路交织着的田地,大都是村长家的,一路丰盈而广阔,不开车穿过去怕是有些费劲,吉村一只手臂搭在半降的窗上,小货车随着间杂着石块的坎坷土路颠簸着。
伊尊有些庆幸吉村没有拿这车来运鱼,不然一路坐在后排的敞座上,到村长家时怕不是要一身的鱼腥味。他坐得屁股疼,又闲的无聊,于是出声问道:“吉村先生,你这小货车平时都是用来干什么的?”
“啊,这车啊,平时不归我开。我一个外甥是开杂货店的,他经常借去从港口拖东西,还有左邻右舍也有借的。不然以我的习惯,哪能这么干净。”吉村笑了笑。
“原来如此,借的时候有记名字吗?”
“记这东西干什么?钥匙就留在车上,谁用过之后都会把油加满。一来二去,互帮互助嘛,也没人在意。”吉村打趣道:“不过你们东京人肯定想象不了。”
“规矩有时也有好处。”露央沙冷不丁地开口,“这样的情形也就意味着谁都能以不留痕迹的方式把这辆车开走,并用以各种各样的用途。”
吉村不禁回过头,抖抖烟灰,“呃...........这么说,可本来就是这么回事。难道有哪里不好?”
“要是有人借用吉村桑你的车去远处杀人,亦或是进行杀人后的搬运尸体、毁尸灭迹,你该怎么自处。”
“说得还真可怕啊,仲見桑你的戒心真重。”吉村笑道:“设想虽然有趣,但鬼手島上可没人会干出杀人这等事。就算是拿这车去干坏事也从没有过,这里毕竟是淳朴的乡下。”
“之前岛上来过一对市里的刑警吧?”
“是有这回事。”听到警察的字眼,吉村的神色逐渐僵硬起来。
“其中有个刑警,尸体被挂到了海岸边的藤壶上。”
“那是被浪冲上去的。真是,遥要向你们说也不把事情讲个明白。”
“姑且先这样想好了。”露央沙语气冷冽,“但吉村桑你觉得那个刑警也是被‘鬼’杀掉的吗?如果是被鬼杀掉,为什么尸体会被发现?”
吉村困惑地思索了一会,“人径直消失的确是普遍情况,但能发现尸体也是偶尔的事。”
“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奇怪?”吉村感到仲見此刻也太仿佛锋芒毕露了,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他的心脏却不由得一直打鼓。
“即便认定岛上有鬼存在,但考虑到尸体的因素进行冷静分析,也能说明鬼的作案方式前后完全不同。唯一能解释的,也就是说岛上有两种类型的鬼,一种会使人消失,另一种则会抛尸。”
“这真是相当奇怪的想法,我完全理解不了你在说些什么。”
“你真的不明白?”露央沙直勾勾地盯着吉村。
“当然,‘鬼’杀人哪有什么道理。”吉村无奈地叹了口气,来舒缓被咄咄质问后胸间郁积的紧张。但不怎么留神,迎面来的风都将他探出窗外的烟给吹熄了,“不过以这股气势,你们真有可能解决这次凶猛的事态也说不定。只是前巫女大人还康健地活着就好了。”
“前巫女?是日向苑子吧?你好像还从没说过她是个怎样的人。”修有些好奇地插进话。
“很温柔的人吧。”吉村欲言又止。
“翔现在十七岁,日向苑子生下他的三年前,也就是吉村你说过的二十年前、鬼手島还相当繁荣的时候。”修摸着下巴上没剃干净的胡茬,思索道:“昼夜不息的宴会,还有跑来跑去随客人召见的艺伎。说起来你这家伙,还因为错过了艳遇而抱怨过。”
吉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道:“快别说了。”
“嘛,男女欢爱,人之常情。说起来现在村子里还有这样的女人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吉村有些紧张地斜觑了一眼,转头朝他小声道:“仲見桑还在那呢。”
“你放心,她会充耳不闻的。难道那些事全叫我自己解决吗,那可受不了,还是女人体贴。”修一副笑嘻嘻没正经的样子,“喂,快说说看。要不你替我找一个?”
“竟然让我替你找,你还真是够无耻的。”吉村被他这扑上来的热腾劲弄得头皮发麻,“先去村长家吧,去完了再说。”
“可不要反悔啊!你可要为我精心挑选,太扎眼的可不行。说起来园村屋的老板娘,当年也会在宴会上表演吗?”
“园村姐?有时倒也会亲自下场...........但出格的事情从没做过,所以才能找到个好归宿吧。”不知道为何,吉村谈起这些事情的语气带着一股落寞。
“园村姐啊,今天倒是见了不少新事。”修奸诈地笑着,做侦探的趣味就在这了。果然他最关心的还是一些俗事。
吉村恼火地瞪了修一眼,将烟索性往中控台上的烟灰缸里狠狠一摁,之后的整段路程都不曾再开口说话了。
岔路尽头的村长家虽像日向家一样修得大气,但却没有高高的围墙,也许是为了干活来去方便的缘故。两层的长房老旧,朝向来处的地方便是离地面有段距离的迎客厅堂。靠近檐廊的地方落着一块低矮平滑的垫脚大石,远一点有棵不高的梅树。
众人跟着吉村脱了鞋,穿着足袜经踏大石拜访到屋子里去,有人引他们到旁边的厅室等待。在坐垫上坐了一会,似乎是村长的长子,一个年纪比吉村也要大一轮的男子出现了,也许是农家的原因,身形多少显得有些精瘦。他和吉村热情地打了招呼,先在露央沙他们对面的坐垫上暂且扶腰坐下。
但他并未完全坐下去,而是和蔼地笑道:“家父身体有些不适,所以一直没法出来,他也不愿意搬到更方便的新房里去,一直在老里面休养。”
“我家也有老人,老人的确最怕温度变化。不仅是温度,还有湿气啊,风啊,的确对这些都很敏感。”对立刻表达赞同的修,伊尊不由得望过去。眼神里的意味明显是“你这家伙不是住在东京的事务所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男子却恍然大悟般地附和着,抽了口老式的烟枪,“不过我想着家父不愿从那里离开,或许也还因为对过去的一切有所依恋的缘故。”他顿了顿,吞云吐雾,“就算到我这年纪,也仍还体会不到家父那珍视一格一物的用意。要学的果然还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