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祭的第二天,正如沐子说的那样,果然下雨了。
露央沙睁开因无眠显得有些疲倦的眼睛,目光越过沐子如婴儿般安详地呼吸着的面庞,落到了因起雾变得模糊不清的窗面上。
看着那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窗上滑落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不过那叮当响起的乐音却很清脆.................昨天晚上还是发生了凶案,似乎使得大家都没好好享受祭典,此刻睡容上带着不安。
但因为都是一群奇怪的家伙,直到此刻,也并未觉得住在石林的屋子里有何不妥。而几度居民投票都没能把她们赶出去,现在就更无可能。
她理了理睡衣的边角坐起来,将旁边略矮一些柜上的杯子给握到手中,静静吞了一口水。
她被凉得不禁闭起了半边眼睛,这水如似井水,还带着一丝要渗进齿间和舌底的苦味,但肆无忌惮地落下去后,却是微甜的。
只不过这甜味并不存于口齿了,就像是记忆上趴伏着的斑斓蝴蝶,翩翩便远飞出去,只剩追忆。
她注意到沉睡中的沐子似乎在寻觅些什么皱紧了眉头,从那狭窄的缝隙间稍微向前蹭了一些,不知不觉地将脸颊贴上她的脚背了,却是流露出安心的神情。
露央沙却是因那脚趾间被吐息拂起的温暖羞红了脸,但却又不好对沐子违反约定进行斥责,因为那是她无意识的行为,而且两人从以前起便如此亲近和亲密。
如果真要定下明晰的距离的话,那比杀了她们还难受。
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般垂下眼去,盯着杯中平静的水面,似乎外面的雨也将世界清洗干净了,不余灰尘,天空也像是镜面。
真是一场肆意而淘气的阵雨,不过因为没有给任何人带来困扰,所以还算得上是可爱。
但一会后露央沙被弄到有些发痒,让她坐立难安,这比阵雨要恼人得多的家伙,她恨不得下去就是一手刀。不过她却是叹了口气,尽可能不惊醒她地向外够了下手臂,将新刑法的摘录资料拿到手中。
“第十一章,共犯。第六十条,两人以上共同实施犯罪的,均为正犯。”
“第六十一条,教唆他人实施犯罪的,判处正犯刑罚。对于教唆者进行教唆的人,也与前项相同。”
“第六十二条,帮助正犯的,视为从犯。教唆从犯的,判处从犯的刑罚。”
法律词条大多是冰冷的,其并不能涵盖社会的方方面面,不过黑星里也有教授做出解释:“如果没有法律的话,社会将呈现出一片乱象,即便有不合理的地方在,也好过文明彻底荒芜。无论从哪个角度评价,法律都是文明的结晶。”
当然也有反驳声:“法律是无意义的,是反人性的,其并不是通往文明的阶梯,充其量是社会制度的支撑。它从不向人们指明未来,只是规范人们成为社会这个框架中的一部分。”
“无论是将如今的法典拿到过去亦或是未来进行比较,它都不会有什么优越性可言,因为它本身就没有优越性,它是死的。谁强大,谁合适,它便是谁的工具。”
露央沙觉得他们聒噪极了,也许是理想在清晨变得空之无物,她对于共犯这个词此刻反倒更为上心。
她支着脸,专注地瞥着那背着她,边缘修理得很齐整、松软下来的黑亮短发,感觉受到了某种诱惑。
她犹豫着,四顾了下还在沉睡的众人,倾前身子捧起一缕沐子的头发贴向脸颊唇角。光从窗帘的缝隙间落到她闭着的眼帘上,惊得她松开手,膝腿间写着条文的纸张也散飞出去。
露央沙睁开眼睛却看到是起身的友香,心脏从未如此真切地绷紧了,她惊慌地便辩解道:“不是这样..........”
友香却是轻轻打了个哈欠,帮她拾起了纸页感慨道:“你还真是刻苦啊,这么早就起来了。诺,都散到这里来了,给你。”
露央沙不知道她是否看见了,但刚才那股袭来的迫人的紧张感却不曾退潮,使得她沉默地盯着对方。不过在那流经全身的战栗感之后,她却感到了一阵苏醒般的痛快。
她忘记了胆怯,重新找到了那个仲見露央沙。她平静地用回形针将散过一次的纸张别住,将头发挽到耳后关切道:
“睡得怎么样?”
“并不算好,你有梦到古牧疯狂刺向中牟的那一幕吗?真是恐怖,恐怖中还带着一种其他的,不好描述的.........”友香犹豫着。
“让人窒息的美?”
“是的,的确如此。”友香惊讶地看向竟然会说出这种话的露央沙,耸了下肩膀道:“简直像是东方式的昆停”
她有些担忧地又道:“莲君会怎么样呢?”
“大概是会安置到托儿所,亦或是看有没有亲戚愿意抚养。”
“那不是很可怜吗?”
“的确很可怜,就像是错误的不断延续。很可惜古牧女士并没有做出明智的选择,但我们至少可以追究唆使、操纵她的是谁。”
“看来你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友香神情稍显安心,随后说道:“对了,昨天在你离开后,那个不良让我们给沐子带下口信。”
露央沙抬起头:“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