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一声咳嗽。
车夫立刻弯腰站立起来,双手颤悠悠的用手里拿着的一根精致拨棍,撩起了马车前的门帘,厚实的猩红外帘后面,还隐藏着一层浅薄的织锦紫色垂帘,垂帘上是一副颜色鲜艳的花鸟图案,上官夏达用手接住垂帘,探身伸了个头进去,将自己刚才了解的情况,向马车里面的干爹进行了汇报,末了,还将自己袖笼里的那一袋银子双手奉上,放在了马车内车门脚垫处的茶几上。因为门帘撩起的位置太低,人们并没有看清马车里面的人的长相。
隔了一会儿,上官夏达退出垂帘,听得马车里又是一声咳嗽,车夫关好门帘,轻扬马鞭,吆喝一声,马蹄起踏,车轮徐徐转动。
上官夏达和众官差避让开到一边,人群也自动让开了一道儿豁口,马车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悠悠的沿着道路走了。
待马车走远,上官夏达踏步又走进了店内。
他并没有走上二楼,而是直接站在了厅堂正中间。
一名带刀随从立即搬来了一张鲜褐色的靠背扶手椅子,放在他的身后,椅子上放着一张暗红色的虎皮坐垫,上官夏达并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了下来,威风十足。
另一名随从立即将一杯已经泡好的恩施玉露茶奉上。
水温正好,打开茶盖,杯中茶水热气腾腾的冒了出来。上官夏达将水端到鼻子下,嗅上一嗅,清香扑鼻,茶杯里的茶叶漂浮在杯中,苍翠润绿,汤色清澈明亮,轻轻的抿上一口,热流涌入,滋味醇爽。
他一言不发的坐于堂中独自品茶。
楚尚川见状,赶忙奔下楼来,要上前听候,却被上官夏达的随从阻挡。
看样子上官夏达此刻并没有找自己问话的意思,楚尚川自觉退到厅堂的西南角一侧的柜台里面候着。
约莫不多时,楼上的勘验结束,一名官差手持仵作报告,快步下到楼下,躬身立在上官夏达面前汇报。
“大人,已查明了死者的身份。”官差将手中的报告展开。
“说!”
“死在二楼的是江湖人称“采花淫贼”的薛无影,三楼靠走廊的是“黑王寨二当家”铁狱刀,三楼最里间的是“江湖百事通”秋满星。”
上官夏达将手中的茶杯盖上,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神色凝重。
“你是说,这三人分别死在了二楼和三楼?”
从上官夏达到达云福客栈后,他一直在楼上楼下的观察,却不曾到过房间里面查看被杀之人的尸体,此刻听到官差的汇报,他顿时觉得案件有些蹊跷。
暂不说那三个人是分开到达云福客栈的,开了三间房,付了三间房的房费,却只要了一间房,现在死的不是楚店家说的其中一间房内,而是死在二楼和三楼,更让他惊异的是,这三个人他曾听闻过,不都是已经消失了很久的人么?
“奇了怪了,这采花淫贼薛无影、黑王寨二当家铁狱刀、江湖百事通秋满星三个人,不是已经久不在江湖出现,怎么会突然一下子,全部在我们郢都府出现,还一起死在云福客栈?”上官夏达喃喃自语,他的手臂杵在桌子上,伸手把玩茶盖儿,思索着。
“这三人为何不是一起死在晚上住宿的二楼,而是分别死在二楼和三楼,真是奇怪1
“大人,他们一个死在二楼,另外两个人死在三楼,死在三楼的两个人是被人搬移到二楼的里间的。”官差继续汇报。
“大人1长脸文书已从二楼下来,上前进言。
文书是个瘦弱的人,竹竿似的身材,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脸颊上颧骨高高耸立,那公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像个行走的晾衣架。
“大人,这死的三个人有问题,因为据我所知,薛无影、铁狱刀、秋满星,这三个人可都是死了很久的人啊1文书说道。
上官夏达一惊:“死了很久,什么意思?”
“大人有所不知,这三人,当年被人毒死在了万泉谷,我们还派仵作检查过尸体的,必死无疑,死得透透的。但,没想到,这三个人竟然又鬼魂复原,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文书略有迟疑,“是不是快到中元节了,鬼魂出来作怪?”
“啪1的一声,茶盖儿碰在杯沿上,碎裂开来。
上官夏达站起身来,斥责道:“说什么鬼话!我从来不信鬼神,这世界上什么都有,就是这些虚妄的幽冥之说,从来都没有1
“大人莫怪,属下失言,但我确定记得这三个人的体貌特征与薛无影他们三人完全吻合,当年咱们衙门里,下过的海捕文书,那画像是我一笔一笔勾画的,再清楚不过了,大人稍安勿躁,我已经派人去衙门里取了。”文书将茶杯重新递送到上官夏达的手边。
上官夏达接过茶杯,猛喝一大口,他此刻心里也没了主意,只得坐下等待。
楚尚川在柜台里面可听得仔细,心里着实吓了一跳,这死过的人咋又死了一遍,还死在自己的店里面,真让人觉得晦气又瘆得慌。
一杯茶的功夫,听得门外一声通报,一个官差下马递上一卷文书。
上官夏达身旁的随从走上前去,接过来人递交的三幅画卷,快速奔回大堂之内,毕恭毕敬的递给文书。
文书逐一将画卷展开,一卷一卷拿来给上官夏达查看。
“这是采花淫贼薛无影。”
“这是黑王寨二当家铁狱刀。”
“这是江湖百事通秋满星。”
楚尚川想探头看看,但那画卷却被文书宽大的衣服遮得严严实实,啥也瞅不见。
等待文书站直了腰身,收卷起了画像,楚尚川看见,上官夏达眉头紧锁,神情凝重,似乎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