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如果不是这么快坠入深渊,起码在草原这条线上还是可以维持的。
只是如今大明内部越发的动荡,而对蒙古逐渐失去了影响力而已。
自己既然立足于秦地,那么在未来,便少不了与草原打交道。
在如此动荡的局势下,自己该如何与草原相处,并逐步壮大自己,这是一个不小的问题。要知道蒙古虽然乱,但是各个小部落却非常多,这些部落会给长城内的自己带来不小的麻烦。
甚至入主河套的林丹汗,也是一个极其棘手的问题。
这一夜,楚行凝望着星空上的繁星点点,难以入眠。
而就在新晋的千户官楚行思索着未来的时候,那个唤作赵甲的少年,竟然连夜赶路,于次日夜直抵板升城。
其实,作为自认为见识广博、善于识人的读书人,田见秀这一次确实看走了眼,这个唤作赵甲的少年,并不是什么汉人,其实他本名唤作额撒,是草原一个换做额尔萨的小部落的首领之子,他之所以流落秦地,是因为部落被对手攻破,父母都已经死于战乱之中而已。
如今少年身体长成,想回草原去看看,并顺道完婚。
“是谁!?”少年刚刚靠近板升城边缘的达尔部落,便有冷箭袭来,少年麻利的躲开,看着暗处大声道:“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你是谁?”地道的乡音响起,“不知道我们达尔部落的规矩吗?大晚上造访,不怕丢了性命!?”
“呼伦,原来是你小子,你都长这么大了,我是额撒!”听到熟悉的声音,赵甲立刻认出了对面人的姓名,很是欢喜的骑着马冲了过来。
“是额撒?你还没死?”藏匿在暗处的哨探一脸的惊讶,举着火把由远及近,看了半天,“竟然真的是你,你并没有死于战火之中?”
“我怎么可能会死?”赵甲上前跟呼伦来了一个拥抱,“你都这般壮实了。”
“这些年你都在哪里?你知道玉筝为你哭了多少次么?”呼伦埋怨道。
“我都知道,这不我回来找玉筝完婚了吗?你继续放哨吧,等有空了,我找你喝酒。”赵甲不肯耽搁,与呼伦说了两句话,便赶忙往部落赶。
“哎,”看着额撒逐渐远去的背影,哨探呼伦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时候回部落可未必是好事啊!”
说着便嘱咐其他哨探赶忙骑马回去招呼众人,说是额撒回来了,防止误伤。
到处都是草原特色的圆顶帐篷,帐篷里点着篝火,像是点点繁星照亮了草原。
不少人听说额撒回来了,都从帐篷里冲出来,对着少年挥舞致意。
赵家虽思旧心切,但仍然很是热情的跟众人挥手,大家都知道,额撒能回来,肯定是九死一生,而且人家是有大事情要做的,所以没有人会去耽搁他的时间。
“谙达,谙达!”中央大帐门口,一脸欣喜的额撒想要掀帘而入,但想到自己如今已经是大人了,探出来的手又松了回来。
“是额撒!莫非是额撒还活着?”大帐内忽然一阵响动,恰好是额撒的谙达达尔虎兔的声音。
“是额撒兄长?”这是,旁边儿又响起了一道欣喜的声音,能听得出来,少女的声音很是灵动,俨然是赵甲的未婚妻。
“是我,玉筝,我回来了。”少年的声音充斥着力量。
接着大帐内便传来了阵阵哭声,少女俨然已经喜极而泣。
话说,这赵甲的未婚妻是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便被指腹为婚的,两个人打小两小无猜,甚至在外界传言额撒已经战死的时候,她依然坚持等待自己的男人,而没有再嫁。
“你先不要进来,我要换最好看的衣服,迎接你。”少女将兄长赶出了大帐,而自己则开始摸索着更换衣物。
听到亲人的声音,额撒忍不住傻笑起来,没成想自己的女人还是一点都没有变,从她的声音里,可以听得出浓浓的爱意。
所以,少年额撒越发觉得,此次归乡,是何其明智。
实际上,额撒在归来的路上,内心是非常恐惧和辛酸的,板升这一带,是他成长的故乡,在他的记忆里,这里是种满庄稼的农田,到处都是数不尽的人口,可是如今板升城已经荒凉的不成样子,再也没有了昔日的繁华。
唯一让他感觉到欣慰的是,人还没有变。
自己的谙达还在。
自己的未来的妻子还在。
正在傻笑,帐篷的帘子已经被掀开,自己的谙达已经成长为圆墩墩的汉子。
看着眼前一脸喜意的谙达,额撒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玉筝,收拾好就赶紧拿酒来,再准备些肉食。”如今的达尔虎兔已经有了一族之长的风范,张口就有很有条理的安排起来,“再去准备一床被褥,我要跟谙达彻夜长谈。”
二人见面之后的兄弟欢快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只是问了问大致情况,赵甲也跟着抑郁担忧起来。而玉筝则还处于天真无邪的年纪,对于未来的风险并不如何放在心上,只是托着腮看着自己的郎君。
赵家思忖,难怪刚才自己靠近部落的时候,迎来的是冷箭,原来如今的板升城已经动荡的不成样子。
原来林丹汗对卜失兔汗发起了进攻,想要吞并河套的土默特部,而为了应对战争,卜失兔汗大肆征调各部落的青壮和物资,但是一连几场仗下来,各部落精锐损失惨重,在这样下去,土默特部可能就要成为历史。
“你带着玉筝远走高飞吧。”良久之后,达尔虎兔长叹了一声之后说道:“估计用不了多久,我也要上战场了。族中的青壮已经损失了四分之三,现在族中可以打仗的年轻人,也就剩下二百余人了,照这样下去,再迎接一场战争,我也可能死在战场上了。”
“谙达说的什么话!”握着腰间的短刀,额撒的神色充斥着愤怒,“当年我已经做过一回逃兵了,如今我岂能看着我在世间最后的亲人死在战场上?”
“可多你一条命,又有什么意思呀?”达尔虎兔叹息道。
自己的谙达说的是有道理的,平白牺牲性命是没有意义的,赵甲思索了一番说道:“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们为什么跟着卜失兔汗送死,林丹汗虽然不是女真人的对手,但是打我们土默特部还是没问题的,与其留在这里送死,不如跟我一起去投大明的贵人!卜失兔汗,不也是明人的顺义王吗?咱们不如他有势力,去投一个千户总是可以的吧?”
“你竟然认识这等人物?”额撒对于投奔汉人这种事情反而没有任何负担,要知道满桂祖上是草原人,照样做了汉人的总兵,他们为什么不可以?所以听道额撒的话语,达尔虎兔脸上多了几分欣喜之色的达尔虎兔说道:“如果能投汉人的千户,我们是不是就可以以汉人的身份入塞,就再也不用过这苦日子了?”
“哼!”坐在一旁的玉筝见自己插不上话,有些恼火道:“你们两个大男人,见面句知道谈大事,把我扔在一边儿,这肉还吃不吃?”
“玉筝,咱们先不吃了。”额撒知道军情如火,哪里肯耽搁时间,“你去准备些整羊和马奶酒,今晚随我祭奠一番父母,咱们便算是完婚了。”
“好!”见部落已经进入这般危难的情景,自己的谙达依然愿意与妹子完婚,达尔虎兔如何能不答应,立刻吩咐玉筝下去张罗。
不过,就在玉筝准备的差不多,准备与兄长和未婚夫起身,去祭奠的时候,忽然有一支骑兵快速靠近。
“达尔虎兔,尊大汗令,汝部要抽调青壮二百上前线,由你亲自统帅!”一名彪悍的骑士,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身后还跟着将近三十名骑卒,而达尔部落的牧民都是一脸恐慌的神色。
眼前这人是卜失兔汗的亲信,乌尔罕,他的每一次出现,都意味着族中会有一批青壮再也回不来了。
“原来是乌尔罕叔叔,许久不见了。”赵甲按了按愤怒的达尔虎兔,自行上前行礼。
“竟然是额撒,你小子还活着?”乌尔罕翻身下马,一脸惊奇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已经是个健壮的草原英雄了,此番要不要与你的谙达一起去迎击林丹汗,为我们的卜失兔汗立下赫赫的功勋呢?”
“叔叔说笑了,我们部落都已经消失了,我立下功勋又有什么用处?”赵甲苦笑道。
“浑话!即便是你的部落消失了,但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能立下功勋,大汗就能赏赐给你牛羊和奴仆,甚至军队,你的部落就有重新兴盛的可能,你怎么能自甘堕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