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等到时墨笙换好衣裳出来,到了偏厅,眼瞅着时初与时母正坐在亭边聊着天,
“听说,你今日在街上救回来一人,且回来时还驾车将人安置在了七巷街里的弥合园,此事可是真的?”
闻言,正抬手拾壶的时初动作微顿,她自知自己今日所做之事定是瞒不过去的,如今被母亲提起,脸上也没半点慌乱的神色,
“回母亲,确是真的。”
“为何?……”
自小看着人长大的人,心里自然十分清楚她后者不是那种轻易会抬把手的人,
闻言,时初低垂着一双眸,沉默不语间思然起身,挽袖伸手端起桌上早已烧好的茶水在面前倒上一杯,瞬间茶流倾泻,茶香由杯口缓缓外溢,倒好一杯后,时初弯弓端起施手递出,
“母亲,今日女儿出府本是意料以外,然……后续在街上见到那人,观其身世可怜,又着人当街□□欺骂,脑里突然想起父亲过几日就要回京的事,心里突生出一股善念,再者,女儿也曾记得母亲常常教育女儿,为人者,良善为首,不以贫贱偏见,狭义闭之,救寒莫如重裘,于那人而言,女儿的一个小举动,于他是救命,于女儿却是集福,对女儿来说,其实也是好事。”
闻言,时母眉梢微动,徐徐端起她递过来的茶杯,抵在鼻口处,上下嗅了嗅,上好的云锦茶香瞬息沁入脾肺,畅然入心,
“既然你有此心,那我也就不便再多说些什么,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就行,如今这个世道不比平常,你自己出门在外也多留个心。”
知晓母亲是在好意叮嘱她,时初闻言点点头,“女儿知道,眼下那人正值备考科举,待到他秋日高中,便不再需要女儿的借助。”
“那人是来京都考科举的?”闻言,时母略有些挑神道,
她虽知道女儿今日上街之事,但对于所救之人她却没叫人多打探,
“嗯,那人气度不错,看语气谈吐也是能中科举的,想来今年秋闱大概率会中。”
“这么看来,你这次倒是救了一有用之人。”
听完时母这话,时初突地想起自己同沈钰打的那个约定,眉眼倏地带笑,倒也是应了时母这一番话,
……
“你们娘俩在这说些什么悄悄话呢?连我来了竟也没发现。”就在两人说话间,一身清新着装的时墨笙弯着俊眉好笑地走上前来,面上一派看破神秘的自得神情,
换了一身行装的时墨笙看着着实有几分俊朗帅气,
在他视线刚落在靠坐着的两人身上,不经意间的一个低眸,低头转眼间,他微翘的眉眼眼尖的,一眼就瞧见了用碟盘摆放好的桂花酥,
瞬息变化之间,他眉梢浮动,目露惊喜,嘴巴微微张开,口中微诧,“……桂花酥?”
恍惚之间,金色的秋季转瞬到来,头顶零零碎碎地飘落起浅黄色的细碎花瓣,在那瞬间,时父似也感觉到了鼻尖桂花飘散过的香气,瞳孔里倒映出往昔自己吃桂花糕的场景,心里蓦地一热,不待两人回应,弯腰摆动间便在她们的对面坐了下来,
挽手从碟中拿过一块,嘴巴张启,在嘴边咬下一大口,只一瞬间,口中鼻尖便满满充斥着的都是桂花的甜腻的香气,这让他倏然想起了往年间,上京城桂花飘香的盛世况景,而这些都是边塞那边所没有的,
“是晚晚着人去买的,知道你爱吃,便又多备了一份。”长公主见时墨笙这番狼吞虎咽的模样,也堪堪收回了刚刚询问时初严谨庄重的模样,眉眼渐暖,语气也愈加变得平和起来,
这酥竟是晚晚去买的?
又送了一口到嘴里的时墨笙,闻长公主这言,面上稍稍有些许吃惊,
他爱吃桂花酥这是府里大大小小都知晓的事,不过,吃这桂花酥,他又是极为嘴刁的,做的不好他不吃,品相差了他也不吃,所以除了那城东徐记酱子铺的,以及宫里太后身边常嬷嬷做的,他都不爱吃,
而常嬷嬷毕竟是太后身边伺候的人,他虽是长公主的夫家,可也不能这么肆意的要求人家专为他做,所以,要替他弄来这桂花酥,只能驾车到城东的徐记酱子铺,
时初见父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面上莞尔一笑,将手里倒的茶水又端了一杯到他的面前,不在意的说道,
“父亲请用茶!”糕点虽好,奈何是干食,
时墨笙下意识顺手接了过来,拿在手上,见她又低头给自己又倒了一杯,且他吃了一点后也正觉喉间干燥,便仰头将杯中的茶水一下子饮尽,
“为父记得后几日不正好是一年一度的赏花节吗?晚晚怎的没同人一起去月牙湖瞧瞧?”
这初春时节的上京城里,最有名的便是这有着千万名家写诗赞颂的月牙湖畔边近十里的桃花樱花盛宴,十里繁花似锦包裹着一片月牙弯弯,岂非人间盛景,
时初面上浅浅勾唇,又伸手给父亲倒上一杯,“这往年里,女儿也已去看过数十回,今年女儿想陪着父亲母亲,哪怕是在家吃吃茶,静坐着也是好。”
“这事,晚晚也一早便同我说了,只是不曾想你今日刚好回来罢了。”要说这事也确实是赶巧,本来她还估摸着时墨笙回京还需上几日,却不想今日便到了,
原剧情里,时父确实是在过了两日一夜方才到的上京城,
说起这事的缘由,时墨笙沉呤半晌儿,方道,“原本我与柯将军确实是领命回京复命的,只不过,在路经西安郡时,又临时接到平定黑风寨聚首马贼的命令,在剿灭马贼时,被几个头子逃了出去,这才一路追着他们到了上京。”
“追绞马贼?……若是追绞,那那些逃走的马贼现在何处?”长公主沉声追问道,这马贼脱逃,日后必定会来寻仇,
“活捉一人,其余的皆被当场斩杀。”时墨笙知晓夫人担忧的事,咽下最后一口桂花酥,冷酷着表情回道,
面对如此冷酷无情将人命生死说得如此轻巧的回答,时初面上微沉,却并未生出厌恶不喜来,
先不说那贼人本就该死,更何况灭一人可活百人,杀一马贼就可以救济天下多少受他们蹉跎的无辜百姓,若她记得不错,男配沈钰的家好像就在西安郡内,
听完父亲这一席话之后,时初的脑海里似闪现过些什么,“父亲是在何处抓到他们的?”
时墨笙突然被这样问道,因为是自家人,且这事过不了多久就会被皇上爆出,说与不说并没太过重要,心里这般想着,嘴上也就不加阻碍的便脱口而出,
“在城外的一处破败的观音庙里,据说当时他们迎面还撞上了一群家仆打扮的人。”不然,他们也不能正巧追赶上,
闻言,时初微睁了睁眼睛,眼底晦涩如深,片刻后低下头去沉思,
如此说来,当日那被压解着贼人的家丁竟是当真遇上了马贼,而正在逃亡的马贼许也是害怕自己行踪暴露,所以才想要杀人灭口,可又为何独独将家丁放回,这多少都有些说不通,
也或许那崔氏是真的在城外安排了杀手想要灭那贼人的口,只是被这群逃窜的马贼给刚巧碰了个正着罢了!
见女儿一副沉思静默的模样,时墨笙微皱皱眉头,朝长公主处望了一眼,见后者一副泰然处之的静默模样,他的视线在两人间不断游转,
难道说,在他回京的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不然,为何她们俩母女都是一副沉思幽深不足为外人道的高深模样!
第二日,刚在府上歇息了一日的时墨笙,在第二日清晨就被宫里的一道圣旨叫进了宫去,说是陛下等着听边疆战况的汇报,
所以在草草的还未解决饭菜问题的时墨笙又再次告别夫人女儿,乘着府里一辆早就备好的马车匆匆地向着皇宫进发,
“香荷带你家小姐下去梳洗打扮一番,一会儿我们也进宫去!”
刚目送载着自家父亲的轿子渐渐离去,耳边突地响起长公主清冷漠然的话语,
时初微愣了愣神,眼底透着几分迷惑,
怎的?她们也要进宫?
在时初跟随长公主上了去宫里的马车后才知道,原来是前些日子,皇宫里的太后娘娘知道皇帝指派了时父回京,而她在一得知这个消息,便率先派人将这则消息告知了将军府,
当今的太后其实并非皇帝的生母,却胜似亲母,皇帝在还是皇子的时候,便年幼丧母,而当时还是妃子的太后则是被人设计滑胎伤了根本,往后再无子嗣可能,
先帝怜惜她往后无子嗣孝顺,便将同样年幼丧母的七皇子过继到她的身边,由她全权抚养他长大成人,等到后来,七皇子登上了皇位,七皇子仍不改初心,立了她太后之位,两人的感情也同亲生母子一般,和谐可亲,敬爱非凡,
而时初的母亲,也就是长公主殿下,则是太后在伤身子前生下的,所以,可以说长公主是得太后与皇上的全部宠爱也不为过的,
“母亲,我们来皇宫是为何?”时初同长公主坐在前行着的马车里,车外,绿竹与香荷两个丫头各走在马车的两旁,至于前面赶车的那位,则是长公主底下的一名亲信,
“你忘了你的生辰宴呢?”
长公主一句话瞬间点醒了还有些犯迷糊的时初,时初微微乍眼,
是呀,她在这个世界里待了也快有十三年了,再过不久,便又是她这个身体的生辰之日,如今正巧父亲也回来了,她的生辰宴席也是时候该准备准备了。
不过,这太后叫她进宫,她虽是长公主嫡出,可也谈不上要太后来帮她操办仪式啊!
怀着几分疑惑,感觉到马车轻微的癫簸了几下,时初知晓这是马车停了下来,还未等时初她们下马车,车外便传来一声略带沙哑的老嬷嬷声音,
“殿下,郡主,还请二位下车随老奴转道至亁清宫。”
刚准备下车的时初闻此言,微亮了亮眼睛,她年幼时跟着长公主进了几次太后的寝宫,自然认得出,这是跟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常嬷嬷的声音,
于是,她抬手掀开车帘,果见站在马车前面的常嬷嬷一行人,
“常嬷嬷!”
突然被人叫到,还是以一种亲和惊喜的语调叫着,常嬷嬷微笑着寻声望了过去,见半张俏脸露在外面的时初小姐,本就显得极其和善祥和的面上挂起一抹暖意,语气也柔了些许,
“郡主,近来可否安好?”
又是那抹熟悉的笑容,时初收回了脑袋,先一步下了马车,绿竹香荷一早就守在了马车前,见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伸手接过小姐递来的白皙的手,小心搀着她下了马车,又扶着长公主下来,才跟着站到两人的身后,而此时的她们已然到了宫门口,
“常嬷嬷。”长公主看着面前的人低声喊了一声,
“老奴见过殿下。”常嬷嬷是太后身边服侍的老人了,自然是从小看着长公主长大的,待她也如亲生女儿一般亲近,知道长公主夫君喜爱她做的糕点,也是极为愿意的替她做上些许送到将军府去,如今见她态度更是显得极为亲切,眼底也似含了几分眷念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