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做好本职工作便好,我不是洪水猛兽,不必如此谨慎。”云荞将双眼全部闭上,呼吸放缓。
尽管她这样说,几人还是前推后搡着走到梳妆台旁,拿起桌面上的胭脂水粉,小心翼翼帮云荞上妆。
期间,云荞仅仅浓密纤长的睫毛动了动,到底没睁眼。
“小姐,可以穿喜服了。”有人在她耳边轻声提醒。
她这才缓缓将眼皮掀开,掩唇打了个哈欠。
从椅子上起身,她张开双臂,像只提线木偶般任人摆弄。
婚服本就衣扣过于复杂烦琐而难穿,两个年长些的帮她理了小半个时辰才将喜服全然穿好。
换好衣服后,她又被要求坐回椅子上继续化全妆。
又过来一个嬷嬷帮她梳头。
“小姐这头发将养的真好。”嬷嬷边帮她梳发边赞许,“乌黑油亮,老婆子这些年梳了这么多新娘子的头发,您的发质可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未来的日子肯定也都是顺遂平安。”
“珠珠。”云荞瞥了眼珠珠的方向,已看到有人影过来。
珠珠将赏钱塞到嬷嬷怀里,笑着提醒大家“等小姐上了花轿,大家还有赏钱的。今日是我家小姐的大喜日子,就喜欢听个吉祥话。”
听说能拿赏钱,丫鬟嬷嬷们也都不拘着了,把自己能想到的吉祥话全说了个便,拿了赏钱个个喜笑颜开。
迎亲的车队到了。
云荞被盖上大红色头纱,仍能透过头纱隐约看见明眸善睐、唇红齿白。
细小的金铃被拴在她的腰间,一步一响。
沈如珩的小厮飞羽刚进门便高声报喜“沈府池塘中的荷花,一夜之间全开了!”
“老爷都说,娶沈小姐过门是大喜之事!”
这个时节,阮家院中的荷花还只是花苞,不曾想沈家池塘竟开得如此早。
早聚在门口围观的群众听到此言,纷纷哗然。交头接耳。
踏入厅内,飞羽突然愣在原地。
等人叫了才缓过神来,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般挠了挠头“都说新娘子是最好看的,今日沈小姐真真是好看的紧!”
云荞微微一笑,阮家的奴仆也跟着偷笑。
被珠珠扶着从厅内走向花轿,旁人清晰的交谈声传入她的耳中。
“一直听说,阮家嫡女不服管教,原本以为她能与沈家结亲是因为家里有财,却不曾想她的样貌比传言的还要好看上千分百分!”
“你瞧她,半遮半露的还如此好看,不知揭了盖头是不是更美。”
柳叶弯眉,杨柳细腰,步步生莲,步步回响。
“也难怪那薛家长子,因婚事未成,在家里喝得烂醉如泥,差点跑到大街上来撒泼。”
听到这话,云荞忍不住把注意力投过去。
“这薛容,不是向来温文尔雅,怎就如此不识大体?”
“如今亲眼见了正主,我猜啊——怕是为情所困呐……”
云荞勾唇一笑,笑容娇媚,周围看戏的男人倒吸一口气。
花轿的轿帘被掀开,云荞坐进去,看着街道的景色缓缓被轿帘隔绝在外。
曾经,她因薛容娶了她人落拓在雪中。
如今,他因她嫁作他妇饮酒放肆。
果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吉时已到!起——轿!”
嘹亮的一声呼喊过后,花轿便被众人抬起,盖头因花轿晃动跟着摆动。
唢呐声起,轿外是喧嚣的喜庆。
轿内是心平无喜。
随着花轿的前行,仪队也跟着行进,几条街那样长的队伍浩浩汤汤朝沈家方向而去。
云荞悄悄掀开轿子的窗帘偷看外面行人,有人见她掀开窗,连忙叫自己身边人看过来。
也不知究竟是他们看她,还是她看他们。
到了沈家门口,她也没有立刻被迎进去。
有位老者在轿外絮絮叨叨说了很久吉祥如意、婚姻美满的话,才让人将轿帘掀开。
面前人是陆兰槿的儿子——沈如珏。
他头微垂着,没有正视她,单手半握拳,手心朝下,伸了胳膊过来,云荞抬手搭在他的腕袖上。
一步一缓,不疾不徐地下了轿。
在沈如珏的引导下,她跨过火盆,进了沈家院子。
院外看热闹的人,有胆子大的已经翻上墙头,坐在墙头上看院中的场景。
进祠堂的每一步都有讲究,幸好有老者提前预知她,以及沈如珏耐心的引导,云荞也不觉得纷乱复杂。
全程,沈如珏都未曾将自己的头抬起过。
因兄长不能拜堂,他这位未婚的兄弟便成了代替他的工具。
先行了礼,云荞又给已逝的长者上过香,沈如珏也退到一边,她要被送入婚房。
从未抬起头的沈如珏终于可以抬头,当他看到她时,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一闪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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