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七浑身都在痛,无比的痛。
战乱时,逃命的人从背上踩过,疼的他哭天喊地。后来流浪到村,华家小子令奴仆对他拳打脚踢,他虽一声不吭,却痛的几近咬舌死去。
但这些痛苦,远比不上现在。
浑身骨头仿佛被拆了,筋像是在被数万个蚂蚁咬。
“咳咳咳”
庄七猛地咳出一大口血。
腕上忽然一阵冰凉。
庄七睁开了一条缝,在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一双犹如寒星的眼。
“再坚持下。”
男子声音清冷,抚平浑身躁意。
庄七强撑着想睁开眼,未想又是一阵气血翻涌,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好了。”男子声音依旧平缓,语气淡淡,“毒素已被封住,暂且无碍。”
一语刚落,另一声音随之响起。
“臭小子,你怎样了!”粗糙的大汉,一屁股坐在床边,给少年擦着血。
庄七吃力地睁开眼,便看见一张龙章凤姿的脸。
束发玉冠,长眉入鬓,人就静静站在那,一身青衣疏离淡雅,犹如孤松独立,清逸翛然。
庄七最后不由定格在他眼睛上。
这是生平第一次瞧见灰色的瞳,恰逢阳光洒落,将眼尾略微上挑的眸显得格外透,也格外的冷。
见庄七目光不动,男子的神色变得更加冷。
胡渣大汉赶紧介绍道“臭小子,还不谢谢人家。这可是九岳剑宗的大人物,九月霜,听过没?就是他救得你!”
庄七连忙回神,点了点头,刚要答谢,就被对方的话打断。
“将你遇到三途教一事复述于我。”九月霜语气冷淡,说话直奔主题。
三途教,就是方才打伤自己的那一伙。
庄七靠在床上,心里难受起来。
他有个对头,听说被剑宗选中作弟子,便打算过去看个“热闹”。
结果还没使坏,就不知被谁踹了一脚,撞到了一个弟子身上。
那弟子本是扶他一把,哪知抓到手腕的瞬间就变了脸,非要拉他去剑宗。
庄七自是不肯,一路狂跑回山,没想半途又遇上一个黑衣人。
“我是在山脚遇见那人,他最开始没动手,只是威胁,让我做三途教的耳目监视监视剑宗八子的一举一动”
庄七说了几句,便开始喘气。黑衣人狰狞的样子登时浮现在脑海,阴沉的笑声就像驱不散的鬼声回荡耳边。
胡渣大汉赶紧拍了拍他背,给他顺口气。
九月霜视若无睹,仿佛少年下一刻命丧黄泉都与他无关,继续追问,“之后为何动手。”
“之后”
庄七闭了闭眼,周遭还弥漫着血腥味,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假装答应,趁他不注意,把他眼睛给捅了,还好后面你来了”
原本他是想一击过后逃命,哪知对方还能站起来。庄七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青衣男子,心中难免感激。
“你不必谢我。”九月霜收敛起眼中异样,淡淡道“将死之人,谈不上救。”
“什么意思!?”
庄七神色震惊,突然想起黑衣人逃遁前,将三根银针拍进自己身体里。
庄七急促地问道“那个针是什么东西!”
九月霜皱了皱眉,极不想多费口舌解释,但此事颇为复杂,只能负手缓缓解释起来。
“那叫封海针,是一种毒,这毒说不上高明,难就难在只能自行排出。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大可自行逼出,但寻常人中此毒,不出一年便会丧命。”
“你体内剑胎之力起了作用,将毒封印,即便如此,也最多维持五年。”
在听完最后一句时,庄七颓然靠在墙上。
他从小颠肺流离,遇到庄老二后,就成了义匪。二人打拼数年,日子终于有了点盼头,如今却没命再享。
庄七低下头,有些迷茫地看着手指。
“拉着脸做什么!”
胡渣大汉猛然拍了把庄七的肩膀,“你跟着这位大人去剑宗修炼,等到了金丹境问题不就解决了吗!你昏迷的时候,人家可都答应了要带你去剑宗!”
一语未落,庄七猛然看向九月霜。
后者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若当时应了宋故,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庄七一窒。对方口中的宋故,便是之前要拉着他去剑宗的人。想到这里,心里更加的郁闷。
“要不是那个叫宋故的非拉着我去剑宗,我也不会跑!”庄七气极无奈。
胡渣大汉被逗笑了,又拍了拍他肩膀“皮猴,那九岳剑宗可是响当当的天下第一,你还看不上!?你现在能入剑宗,五年后就算死也值了。”
庄七大怒“庄老二,你咒我死呢!”
“哪敢哪敢。”
庄老二强笑了两声,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破破烂烂的黄铜镜,塞到庄七怀里。
“整个寨子穷的叮当响,我也没啥好送的,这是之前劫来的一个护身镜,我瞧着不错,就当送别礼了。”
“这么破,你也好意思拿的出手。”庄七嫌弃地看了一眼手中全是划痕的八卦镜,然后小心地把它收到怀里。
庄老二咧嘴一笑,继而又双手扶着少年的肩,认真地说道“小子,一定要活下去。”
“我知道。”庄七打起了精神,转身跳下床“我是谁,龙空山的霸王,黑水寨的头头,区区金丹能在话下?”
话刚说完,人就打了个激灵。只见久未做声的青年正看着自己,眼光冷冷。
“说完了?”
庄七脖子一缩,小声道“说完了。”
“上路。”
“你,你做什么,啊——!”
一点寒光乍然而现,长剑骤然扩大数倍,悬浮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