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七归心似箭,连大门都不入,直奔寝殿,等越过长院,就见一个青衣人静静立在门口。
十二月的天寒风萧瑟,不管是用灵力催生出的海棠花,还是一脸淡漠青衣的美人,都在此格格不入,又极为赏心悦目。
庄七一颗心有了着落,迅速的落了地,两三步就来到人前,自然而然地捂住袖下冰冷的手。“怎么不站在廊下。”
九亥淡淡道“廊下看不见你。”
庄七一愣,随之扩开了笑容,“你怎么做到的,能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这么好听的情话。”
九亥抬了眼帘,“我没有说情话。”
“这句比情话更动听。”
庄七俯首吻了吻眉眼。
九亥问道“师父叫你去做什么?”
庄七挑眉,“你是关心我,还是关心我有没有把正阳殿给砸了。”
九亥推开了人,转身踏上了台阶。
庄七失笑一声,追上去拉住袖下被捂热的手,一同进了屋。
等门合上,庄七将玉简搁在塌上的方案,自然而然的拎着茶壶,去寻架子上的茶罐。九亥也极为自然地坐在榻上,拿起玉简细细看着。
偌大的寝殿只剩下一阵捣鼓声。
炼天殿的侍从很多,但二人默契地没让人进来伺候,在他们眼里,占据山崖的宫殿,与试剑崖下的小院并无二致。
当茶壶摆上风炉时,九亥已合上玉简,道“上面除了海沙阁,都写的都很详细。”
庄七坐在旁边,手指轻轻扣着方案,沉思道“燕洲之乱爆发之前,剑宗虽也是名门,但第一大派还是海沙阁。一直到今日,一个存在两百余年的大派,却连祖师为谁都不知道,当时难道没人好奇?”
九亥同样深思,道“两百余年的时间,足够将很多事情埋没。海沙阁同样是用剑,但却是法剑,修的是五行之道。曾听佑安真人说,当时出了一名叫方川宁的俊杰,与师父数次交手。”
庄七微微一怔“实力如何。”
九亥抿了抿唇,道“不相上下。”
庄七顺口就道“那为何玉简上没有提这个人?”
九亥深思一番,最终露出一丝怪异的无奈,“许是在师父眼里,此人不值一提。”
庄七沉默少顷,遂说“是他的风格。”一语说完,他便将刚才正阳殿之事,还有厉红樱的事,一并说了。
九亥听完逐渐露出诧异,复又转而沉默。庄七同样沉默地将茶壶提来,为他斟上了茶。无论是渺尘,还是厉红缨,与二人之间都不是一个好话题。
“师父,是想让你接手剑宗。”良久,九亥终于道了一句。
庄七不置可否,“我不会,他也不会。礼成我们便动身去幽州,此行有去无回。”
万一回来了呢。
九亥摸着烫热的茶杯,最终没有将此话说出口。
庄七声音沉了些,道“厉红缨刚才是在试探。”
“不错。”九亥轻轻抿了口茶,缓了缓语气,“厉红缨背后有人,此人不希望血枪宗来。”
“血枪宗已元气大伤,他在忌惮什么。”庄七拿起玉简,再度展开,随后目光一凝,“枪仙骁河?”
九亥点了点头。
枪仙骁河,一个即便沉寂多年,也不会被遗忘的名字。
燕洲之乱,骁河于浩荡魔军中七进七出,斩杀高阶魔修十二名,提其人头高挂燕洲长城,大震士气,后于百名魔修围杀之中,以一枪入地仙之境。
只是一个名字,就足够令人热血沸腾。
庄七失神片刻,回过神道“厉红缨这次是白担心了,血枪宗不会来。”
九亥轻敲了下小案,道“真不会”
庄七摇了摇头“且不说老宗主一直在闭关,连中州青会都没出过关。之前骁千城与我见过一面,他曾说,血枪宗与骁从的恩和诺,都还清了,不会来了。”
九亥微微一叹。
直觉告诉他,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燕洲的天总是灰沉,但到了晚上,却总能看见星星。
血枪宗立于万里黄沙之上,茫茫风沙趁夜色吹进,犹如铁壁的堡垒被群星照亮。
堡垒后方的瞭望塔上,穿着甲胄的中年男人,伫立在栏边。黄沙没有在男人脸上刻下太多痕迹,沉着的眼神,就像收敛锋芒的宝刀。
“爹。”骁千城负着□□,出现在身后,恭敬地说,“刚才两位元首伯伯找来,想与您一起去中州。”
“告诉他们,不必跟。”骁河声音平稳,“血枪宗欠骁从的已还清,接下来的,是私事。”
骁千城道“爹说的哪里话。血枪门人一身铁骨。您要护庄七,那就是血枪宗要护庄七。”
此时正有风拂来,平缓的语气,夹在呜咽的风声中,带出属于黄沙的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