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马恩慧看着一身酒气,倒头就睡的朱允炆,满是心疼。
这几个月里,朱允炆几乎每日都忙至深夜,然后早早起来处理政务,西北军务、运粮,北平督造,陕西民变……一件件不断冲击着朱允炆的神经,他白日的威严与果决,都是一个个深夜里临渊独行的结果。
马恩慧不知道朱允炆到底承受了多少压力,只知道他在最近三个月的时间里,超出一半时间都留宿武英殿,剩下一半时间住在坤宁宫,可在马恩慧半夜醒来时,朱允炆依旧在批阅奏折,筹划国事,有几次天亮都不曾上榻,通宵达旦地处理政务。
劝说,没有任何作用。
马恩慧知道朱允炆很难,许多文书中的事极难处置,内阁的意见也并不统一,甚至是鲜明的分歧,如何权衡利弊、影响,都需要朱允炆给出决断。
不过现在好了,西北打了大胜仗,所有的困难都将迎刃而解,大明又将恢复平和。
翌日。
朱允炆醒来,揉了揉似裂开的头,接过马恩慧送来的温热米粥,喝了两口,总算是缓解了下,盘坐在床榻上,笑道:「皇后用心了。」
马恩慧轻叹:「皇上,西北事已定,今日就不需要临朝,好好休息一日吧。」
朱允炆摆了摆手:「不可,既然帖木儿被打败,亦力把里也亡国,西域自然要面收回,接下来就必须认真考虑西域的控制与治理,卫所选择哪里,驻留军队规模,如何设置布政使司,谁来改土归流,让他们顺从大明的管理,这些都需要与群臣商议。」
马恩慧眼神一暗,接过朱允炆递来的粥碗,止不住地感慨:「原以为昌都剌大捷之后皇上能轻松几分,不成想还是如此忙碌。」
朱允炆下榻,轻松地说:「先前时,朕担忧西域战事,处理政务难免力不从心,权衡过多。眼下西域已定,朕心也已定住,再没有什么风波能动摇此心。心如磐石,风雨又能奈何?」
话语之中透着自信与从容。
在前往奉天殿的路上,刘长阁带薛夏请罪。
朱允炆看了看薛夏,冷着脸说:「去武英殿跪着,等朕下了朝再找你算这一笔账。」
薛夏默然,目送朱允炆去了奉天殿后,便转至武英殿外跪了下来。
刘长阁知道薛夏的脾气与性情,也清楚朱允炆对这件事很不满意,以「驭下不严」为由跪在了一旁。
奉天殿。
朱允炆临朝,处理过诸事后,便转入西域事务:「昌都剌大捷,收回西域已是必然。眼下最紧要之事是如何确保西域人心归顺,长治久安,朕以为,是时候考虑在西域设置都指挥使司、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了,你们意下如何?」
太常少卿高逊志走了出来:「皇上,臣有几句话,不讲不快。」
朱允炆虚抬右手:「讲来!」
高逊志严肃地说:「臣听闻西域荒芜之地无数,多是黄沙,戈壁,水流很少,夏日炎热难挡,冬日酷寒难捱,不适居住。加之西域路途遥遥,一切物资赖关内,朝廷要耗费多少财力、人力,才能支撑起西域三司与卫所开销?要一块毫无价值的偏远之地,耗国库之二三,臣以为不妥。」
「故此臣斗胆,央求皇上体恤山西、陕西、四川等地百姓,命西征大军早日撤回关内。勿劳民力年年,空养一方无用之地。」
朱允炆脸色阴沉,盯着高逊志:「听你的意思,这是想让朕舍了吐鲁番,哈密,舍了整个西域,重新回到嘉峪关内?」
高逊志肃然道:「正是此意。」
朱允炆冷笑起来,失望地摇了摇头,对内侍说:「传霍邻、宣青书、杨烽火等人入殿吧。」
霍邻等人入殿行礼。
朱允炆沉声说:「太常少卿高逊志进言,朕应该舍弃西域,将所有军士撤回关内。你们怎么看?」
霍邻瞪大眼,高声喊道:「如此进言,岂是人臣所为?」
宣青书也很是愤怒:「谁提此言,当逐出朝廷,流放西域!」
杨烽火是个粗人,撸起袖子:「哪个是高逊志?站出来」
高逊志气呼呼地走出来,喊道:「我就是高逊志!」
杨烽火冲着高逊志就要冲过去,如果不是宣青书抱住,高逊志怕少不了一顿打。
「胡闹,这里是奉天殿,不是军营!肃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