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维本打算给尤妮亚女神雕刻些小神像,送给信徒们,可碍于技艺不精,这一年来,他只完成了这一尊神像。
“唉,就这手法送出去我自己都嫌丢人,还是去准备圣水吧”
半个小时后,马维望着自己的成果,表情一言难尽。
巴掌大小的木制神像,全身上下除了脑袋就没有能看的地方,但毕竟是自己的心血,丢了又怪可惜的。
摇摇头,马维给神像披上一件白色的布料,连同羽毛笔和墨水瓶一齐收入抽屉,随后来到一楼,在盥洗室中接了壶水,放到厨房的煤炭炉上加热。
咕嘟嘟
水很快就烧开了,掀开壶盖,半透明的热气滚滚而起,马维赶紧从窗台上种植的薄荷盆栽上拔下几片叶子丢进壶中,再次熬煮几分钟后,一壶提神醒脑的圣水就制作完成了。
作为每日功课之一,马维很享受制作圣水的过程,因为他可以在水烧开后美美的喝上一杯红茶。
那是家乡的味道。
吱呀
就在马维闭上眼睛,回味红茶的清香之气时,厨房的门忽然敞开了,门口没有人,黑暗中静悄悄的,听不见一丝声响。
“喵!”
马维感觉有东西在扯东自己的裤脚,他拿起煤油灯向桌下照去,发现小黑和胖橘正站在自己脚下,咬着自己的裤子,用力拖拽,叫声中充满焦急。
“你们这是怎么了?”
面对一反常态的两只猫咪,马维很是不解,他弯腰抱起小黑,胖橘就开始咬他裤脚,最后他实在没辙,干脆两只一起抱了起来。
“小黑,你在发抖?”
将小黑抱在怀里,马维才发现它的身体颤抖不止,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眼睛瞪得溜圆,浑身毛发都炸了开来。
以前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胖橘倒是挺淡定的。
屋外传来了刺耳的啼鸣,马维扭头看去,只见厨房的窗台上落满了乌鸦,而它们黝黑的眼睛,正在滴下腥红的血珠。
马维惊得后退一步,撞上了桌子,腰间传来的痛感让他猛的一颤,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头皮发麻的感觉告诉他
绝不是什么好事。
轰隆!
忽然,脚下传来闷响,大地开始涌动,房屋左右摇晃,尘土自屋顶簌簌扑落,碗柜中的厨具叮叮作响,宛如深夜遇上了暴风雨的船只,整个世界都开始飘摇起来。
地震!
马维脸色一变,想也没想,抱着胖橘小黑就朝窗户冲了过去,常年航行在大海上的经验让他在面对地震这种突发状况时尚有一丝抗争的余力,他迈着杰克船长的步伐,纵身一跃,用后背推开鸦群,翻出了窗外。
厨房在一楼,窗沿离地面不过一米,只要没有障碍物,这点高度基本造不成什么伤害。
马维背部落地,翻滚卸力,可他刚站起身,还没从头昏当中回过神来,就看到一匹受了惊的马儿拖着车厢撞来。
千钧一发之际,他闪身躲避,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发狂的马儿,确定没有其他危险后,才长松了口气。
说来也怪,地震似乎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马维刚跳出窗户就结束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周围房屋里涌出了不少人,只穿着法兰绒的睡衣,披头散发,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神父!”
听到身后传来的呼唤声,马维转过身,看到住在隔壁的塞西尔太太连鞋也没穿,赤着脚向他跑来,脸色煞白的说:“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应该是地震了。”
马维抬头望向天空,那里没有繁星,没有月亮,浓密的乌云遮蔽天空,黑暗笼罩了整座新罗斯城,唯有屹立在街边的煤气灯带来了一丝光亮与温暖。
类似这种天地异象,马维从来没有见过,再想起出现在窗台上的血泪黑鸦,他隐约有些心慌。
“塞西尔太太,麻烦你把街坊四邻都叫起来,如果是地震的话,接下来说不定还会有余震发生。”
“我知道了。”
塞西尔太太虽然不太懂余震是什么东西,但她从神父凝重的脸色上大致也能猜到,余震一定很可怕。
在塞西尔太太的号召下,住在街角的敲窗人拿着一根细长竹竿,挨家挨户的敲打窗户,直到把所有街坊都叫醒后才停了下来。
几十人聚集在教堂门口,用厚厚羊毛毡裹在身上抵挡寒风,瑟瑟发抖。
“神父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有人哆哆嗦嗦的问道。
“再等一个小时。”
马维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余震有可能发生在地震后的一个小时内、一天、一周甚至一个月后,也可能根本不会出现具体时间我也不知道,但等一会儿总没错。”
一个小时眨眼便过,余震并未发生,就连天空上压抑的乌云也散去了,皓洁的月光如银纱般再次照耀大地,看到这一幕
马维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塞西尔太太,麻烦你去我家厨房里煮点姜茶,给大家暖暖身子。”
说完,马维转身望着聚集在一起的街坊四邻,其中大多数都是真理教会的信徒:
“各位,危机暂时解除了。”
信徒们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可马维的下一句话,又让他们担忧了起来。
“回家之后,你们一定要细心的检查房屋,尤其是大梁、墙壁,如有裂隙,必须第一时间修复,否则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
“一一定会塌吗?”有人弱弱的问道。
马维皱了下眉头:“你们应该去考虑房屋坍塌的后果,而不是心存侥幸。”
“至于修复费的问题,你们不必担心,正如真理之书中所表达的,善良的尤妮亚女神会为她的信徒们遮风挡雨,只要上报情况属实,真理教会愿意承担全部的维修费用。”
马维坚定的认为——只有付出了实际行动的言论才是可靠的。
想发展教会,光靠口头支票可不行,尤其是在各大宗教横行的这个时代,要脱颖而出,必须付出代价。
利他者,心之所向,心之所向者,必有所得。
只有那些鼠目寸光的人,才会纠结于一时的利益得失。
善后工作一直忙到了凌晨1点,马维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倒头便睡,胖橘小黑窝在他的枕头边,蜷缩着爪子,也闭上了眼睛。
凌晨2点。
哒哒哒哒哒哒
迷迷糊糊中,马维被吵醒了,他隐约听到走廊里有跑步声,很轻,一会儿跑到左边,一会儿又跑回来,仿佛在做什么运动似的等等!
跑步声?!
马维一个仰卧起坐,瞬间坐了起来,竖起耳朵再听
哒哒哒
哒哒哒
房外有人!
该死!
马维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独自居住,家里怎么可能有人?
胖橘小黑跑起来可是没声音的!
莫非是小偷?
“胖橘!胖橘!”
下意识的,马维想要叫醒每天晚上都要睡在自己枕边的猫猫,打算让它们给自己‘掠阵’。
要问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胖橘很能打了。
等闲三五只猫近不得它身,街头小霸王说的就是胖橘!
可他摸了个空。
不知何时,睡在他枕边的两只猫猫,不见了。
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而那虚掩的房门外,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深吸口气,马维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虽然是个文科生,上辈子不爱运动,但这具身体的主人可是舰队的副指挥官,绝对的战斗型人才,而继承了原身所有记忆的马维
武力值并不低。
于是马维蹑手蹑脚的从床下拽出一个小木箱,打开锁扣,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刻着繁花图案、纯银色的老式燧发手枪。
将火药罐中的黑火药倒入用牛角制成的量器,筛选好份量后,再填充进枪膛,紧接着马维又取出一颗49毫米的弹丸,连同垫片一起放在50毫米口径的枪口,用短棍把弹丸捅进膛中,确定弹丸与黑火药密切接触后,射击工作才准备妥当。
也不知是马维捅弹丸时太用力不小心发出了响声还是怎么着,走廊里的跑步声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楼梯吱呀声。
对方下楼了!
获取到这一关键信息,马维提上一旁的煤油灯,没有点亮,抬脚追了上去。
嘎吱嘎吱
长年多雨的气候,使空气中湿度极高,楼梯腐朽的速度也很快,踩上去不可避免的发出声响。
马维一手提着煤油灯,一手提着燧发手枪,不急不慢的追赶前方的声音。
眼下最稳妥的方法,其实是想办法离开屋子,寻求巡逻警察的帮助,这个办法,可以确保马维平安的度过今晚。
但
明天呢?
一个软弱的主人,小偷会害怕吗?
所以马维选择了第二种解决方式:用强势的态度,吓走对方。
他有枪,哪怕只有一发子弹,威慑力也足够了。
反观小偷在听到枪声后,选择调头逃走,这就意味着对方害怕了,此时马维绝不能退缩,必须紧追不舍,却又‘追不上’,加深对方心中的恐惧。
让对方思维变得混乱!
让对方情绪变得紧张!
不断刺激对方的心理界限!
当这三者结合,对方就会不可避免的产生恐惧心理。
就像恐怖游戏—逃生一样。
心理博弈,马维还从来没输过。
一分钟后,马维来到了教堂。
教堂中静悄悄的,月光透过七彩玻璃将神像照的熠熠生辉,靠背长凳上空无一人,地砖上溅了许多水渍。
水渍是从洗礼台上蔓延出来的,这让马维很是疑惑,小偷为何要把圣水撒的到处都是?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一道橘黄色的影子,悠悠然的从他面前走过。
胖橘。
看到胖橘,马维整个人都不好了,家里进了小偷,你不管不问也就算了,现在突然跳出来吓人是怎么回事儿?
谁是主人啊?
但胖橘接下来的举动,让马维眼皮突跳了一下。
它走到忏悔室前,坐了下来,大嘴打了个哈欠,然后就盯着忏悔室不动了。
里面有人!
马维眯起眼睛,看向手中的煤油灯。
忏悔室是纯木的,如果把煤油灯点燃,砸向忏悔室的话
他将立于不败之地。
对方此刻,很可能正借着忏悔室的格窗观察自己。
烧还是不烧?
但这个念头只持续了一瞬间,就被马维否定了。
胖橘就蹲在忏悔室门前,如果他把煤油灯砸过去,固然可以解决小偷,可胖橘势必也会引火烧身,在这个年代,被烧伤的人或动物
通常下场都很惨。
思索片刻,马维选择点亮煤油灯,放到了一旁的长凳上。
在已经确定敌人位置的情况下,光亮,可以大大增加燧发枪的命中率。
优势在我。
接下来应该扩大优势。
想到这儿,马维揣起燧发手枪,转而拿起藏在神像后的拖把,开始清理地上的水渍。
他一边拖一边骂骂咧咧,像是在抱怨什么,直到靠近忏悔室的瞬间
他突然用拖把勾住忏悔室大门,右手抽出燧发手枪,没有给对方任何的反应时间,直接开门!
咚!
闷响声中,大门结结实实的撞在一旁,煤油灯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忏悔室内的景象。
里面坐着一个身披白色床单的小女孩,脸蛋如精雕玉琢,深蓝色的眼中充满天真,怀里抱着小黑,看上去
竟有一丝眼熟。
在看到马维之后,她立刻用小手捂住眼睛,憨笑着说:“呀!被爸爸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