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静悄悄的，半点动静也无，有时候安静的有些让底下人害怕，揣测不出天威，不知何时动怒。</p>
直到外间有走路声传来。</p>
宁武帝修长的手将棋子放回去，一抬头便看到外间来人，原本平平静静看不出龙颜天威的神色，多了些温和来。</p>
“你今个没看书。”</p>
“你说的伤眼睛。”仲珵答。</p>
许小满高兴，径直上软榻，先看了一圈，“没吃的？”</p>
“点心我白日用完了。”仲珵说完，唤小路子进来，“备膳。”</p>
“我要吃肉。”许小满说。</p>
小路子听九千岁说完先看圣上，仲珵冷眼扫过去，“下去准备。”小路子忙喏，退出去了。</p>
刚圣上怪他不懂事，九千岁都说了要用肉，他还等着圣上发话。小路子知道圣上和九千岁关系，但现在关系好了，甜甜蜜蜜的，万一以后不好了呢。</p>
小路子先去御膳房传话，特意提点了句：九千岁要用荤腥。</p>
御膳房人精似得太监立即明白，这一顿送往紫宸宫的御膳要做的附和谁的口味，当即是哄着小路子，有的更是唤小路子爹的。</p>
“咱家可不敢当你的爹。”年岁都差着呢。被师父知道了，得挨罚。</p>
膳房太监笑呵呵：“您比我爹还要亲，多谢公公提点。”</p>
圣上口味和九千岁口味不太一样。圣上吃的清淡精细，九千岁喜欢味儿重些的，但是不吃大块肥肉，不吃鸡皮、鱼皮内脏这些。这顿御膳是九千岁用，那就先偏着九千岁，哄得九千岁高兴。</p>
御厨定了菜色，很快就拾掇出来，圣上用过晚膳，只是九千岁用的宵夜，一共六个菜一个汤两道主食，九千岁爱吃面食有，粳米饭也备着，其中两样菜色清清爽爽的，其他四道都是九千岁爱吃的。</p>
小路子一看，觉得这些御厨有些怠慢圣上了，但都做好了，他犹豫了一瞬便想不关他的事，要是圣上见了发起怒，骂的也是御膳房的人。</p>
直到膳食送进去，圣上和九千岁都挺满意。</p>
小路子琢磨不透，后来跟师父学说。赵二喜：……</p>
“圣上和许大人你知情当不知情。”</p>
小路子点点头，对的啊，他都这么干的，为何圣上还嫌他不机灵。</p>
“是让你当不知情，那你是知情的。现如今圣上倚重许大人，两人同处一室，许大人说了什么，你应就完了，还等圣上说二遍吗？许大人使唤不动你了？”</p>
“那万一以后那什么了，圣上怪我此时不听圣意听许大人的。”小路子害怕，就怕秋后算账。</p>
赵二喜无语拍了徒弟脑袋，“你算个鸡毛，还圣上找你后头算账。先顾着当下，现如今圣意如此就这么干，圣上高兴了那就对，还不如御膳房那几个看的明白。”</p>
……</p>
“晚膳你没用？”仲珵亲自盛了汤递给小满。</p>
许小满不爱先喝汤，喝饱了还怎么吃肉，但是媳妇儿盛的得给面子，于是喝了一口，说：“吃了，我答应你今天早点来，吃完带着多多在后院又跑又闹抓他玩，玩完了他就累的想睡觉嘿嘿我可真聪明。”</p>
仲珵也笑了，点头说是。</p>
许小满便狐疑看仲珵，“你真夸我聪明？”</p>
“夸你聪明你还不信任我。”仲珵正经说。</p>
许小满一下收起狐疑，嘿嘿的笑，又说起来，“多多真的像我，他可聪明了，我接他下学叭叭跟我说，他今天早上学了文章……”</p>
原原本本边吃边喝给仲珵学了一遍。</p>
“第一个抽查的诶，多多都背全了，没被罚，聪明吧！”</p>
仲珵：……</p>
夸愣子他能夸，也是本来小满就机灵聪明，只是学问上不进取，不过也没规定，学问文章好便是聪明人，那学问好的也不善武功拳脚，不会打仗布局。</p>
他的宝贝太监自然是最好的。</p>
但是轮到夸儿子，仲珵就没这个滤镜了。</p>
背了一个时辰的书，睡一觉还忘了，虽说最后背全了。</p>
面对九千岁显摆儿子，宁武帝沉默了一瞬，“朕四岁时便启蒙，六岁一篇文章读三遍便不忘——”</p>
“那不能跟你比，多多像我。”</p>
宁武帝改口：“多福乖巧孝顺，心善正直。”</p>
“对对对。”许小满其实也知道，正经说：“他小孩子，健健康康长大就好，也不做——”差点说漏嘴。</p>
“我是说当不了大官就算了。”</p>
宁武帝颔首，他和小满唯一的儿子，自然是做太子的当什么大官。</p>
两年前宫学所成，仲珵就问过胡太傅多福功课，胡太傅给了‘资质平平还算勤勉’，更别提前段时间，许多福跟田文贺几人辩不过宁愿跑出去淋雨。</p>
仲珵就知道，这个儿子秉性了。</p>
孝顺，耿直，还肖似小满倔劲儿。</p>
这便够了。</p>
他和小满的儿子做皇帝又不是考状元，不聪慧就不聪慧，反正他还年轻，这国家满目疮痍，还有躲在暗处想伺机而动的硕鼠，他会一并料理解决掉，到时候太平繁华盛世，再有他亲自考验过的忠臣能臣辅佐多福，多福守成即可。</p>
宵夜九千岁吃的快乐。</p>
宁武帝当即就赏了御膳房。</p>
小路子听闻赏，看他师傅。赵二喜挑了下眉，细声细语说：“看到了吧，先顾着眼前的圣意，那就有赏，不然只有板子。”</p>
“师傅，徒弟知道了，肯定仔细听您的话。”小路子觉得师傅看他眼神冷了些，忙道。</p>
赵二喜懒得再费口舌，能调-教就教，不行了自有其他人顶上小路子那个位置，又不是他亲儿子。</p>
又想到亲儿子，这段时间是不是听许小满夸太多小多福了，搞得他也心痒痒想收个儿子来疼。</p>
赵二喜只想了下就放弃了。</p>
也不是人人都像小多福那般孝顺可爱的。</p>
昌平公主府。</p>
李昂下学到家日头还没落。</p>
太祖赐昌平公主府时，那会前朝留下的府邸很多很空，太祖心头系挂长子一脉，赐的都是好地段挨着太极宫近的府邸。</p>
李昂回府先去给祖母阿娘请安。昌平公主惯例是询问今日如何。</p>
“祖母，今日许多福来上课，午休时，他请孙儿帮他温书，我们一同温书，午膳时，大殿的公公总管对许多福诸多照顾，有一道甜汤许多福独有，他喝了觉得对嗓子好，特意帮我也要了一份。”</p>
“孙儿没有先要的。”</p>
昌平公主招手让孙儿过来，乐呵呵抚着孙儿衣袖褶皱，说：“祖母知道，你不是贪嘴的人，许多福感谢你帮他温书，这道甜汤该你用的。”</p>
她话这般说，尽量护着孙儿自尊。其实心里也有点酸楚，本是同学，但孙儿太乖太懂事，已经学会察言观色奉承人了。又一想，她年幼时也这么做过，父亲死了，几个兄弟和她不是一母同胞没什么情谊，嫁的夫家不过尔尔，只能靠她自己本事了。</p>
宫里人皆是如此，除非龙椅那位置。</p>
李昂拉着祖母的手，笑说：“祖母，今日我同许多福打上交道，他和其他同学不一样，人很好的，客客气气，也不会给人下脸子，谢我帮他温书，有好吃的也想着我。”</p>
昌平公主听闻，起初以为孙儿是想安她的心，让她好过一些。</p>
“许多福还说等我什么时候有空了，可以去他家玩。”</p>
“祖母，我还没过去东厂呢。”</p>
昌平公主这下懵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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