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女人枯瘦的手臂看过去，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比起女人他更瘦，如同一具骷髅，田欣怡抬头，对上男人平和沉寂的双眸。</p>

脸颊深凹，皮肤死白毫无气色，看起来比女人年轻许多，可头发已经灰白，身体被女人搀扶着，还不停战栗，双腿颤抖，显然已经没力。</p>

“你先坐着歇会儿吧。”田欣怡犹豫一瞬便起身让出位置，示意女人扶着男人坐下。</p>

两人虽衣着简陋，面带苦色，一举一动间仍刻有文化人自带的文气，在这个年代也属罕见，田欣怡愿意卖个人情。</p>

“这——”女人有些犹豫，看着丈夫干裂苍白的唇和额头上细密的冷汗，还是扶人坐下。</p>

“姑娘多谢，我叫章娅，这是我丈夫胡泽恩。”女人从布兜里拿出水壶喂到男人嘴边。</p>

胡泽恩，京城大学外语系教授，和方墨母亲是同一院系的同事。</p>

这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p>

田欣怡心底暗喜，热情地掏出几根红薯干递给章娅，“婶子俺叫田欣怡，来这红薯干你和叔接着当零嘴。”</p>

红薯干由傻大个田壮友情赞助，足有半麻口袋。</p>

“诶，不用了、不用了。”几年的牛棚生活让章娅忘记该如何接受别人的好意。</p>

“婶子就别拒绝了，这红薯干含在嘴里也能提提劲儿，俺这一路也缺个人说说话。”</p>

得益于美颜丹的改造，田欣怡的眼睛干净明亮，让人一见便心生亲切。</p>

“多谢姑娘。”缓过来的男人出声，颤巍巍地伸手接过田欣怡手里的红薯干。</p>

声音喑哑难听，每个字都带着气声，像树杈上喜欢食腐而生的乌鸦，引得周围假寐的人投去惊奇的目光。</p>

胡泽恩笑着将红薯干塞进章娅嘴里，剩下的用手绢包好，妥帖的放在章娅掌心。</p>

周围人的目光并未让他的情绪有丝毫波澜，还是一副平和模样。</p>

从他有些瑟缩的肩胛，田欣怡还是窥见他内里的伤痛。</p>

胡泽恩又从外套内兜掏出个小纸包，小心摊开，是一条崭新的蓝色头绳。</p>

“多谢姑娘，这根头绳就当回礼。”胡泽恩眼底滑过不舍，再看身边小心抿着红薯干的老妻，岁月和苦难在她脸上刻下痕迹。</p>

泪意悄然滋生，胡泽恩眨眼，压回心底的疼惜与愧疚，不愿让老妻担心。</p>

“不用，叔和婶陪我聊会儿就成。”田欣怡推拒，明亮的眸子满是温柔。</p>

是个善良的孩子，胡泽恩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看过这样清澈包容的眼睛。</p>

眼前的姑娘明显将他老两口当成长辈对待，胡泽恩收回发绳，忍着咳嗽，和人缓声交谈。</p>

火车很快就到达下一站，章娅扶起胡泽恩，他们要去换乘了。</p>

“这张纸你留着，有困难就打上面的号码，背面的字是地址，等你学会写字，再给我们寄信。”胡泽恩把纸递给田欣怡，临走时不放心的嘱托再嘱托。</p>

看着老两口互相搀扶着远去的背影，田欣怡抚过纸上苍劲飘逸的字体，借衣服遮挡将纸张收进空间。</p>

“泽恩，等咱安稳下来后，打电话到军区问问吧。”章娅眼里含泪，嘴角却扬起幸福的笑。</p>

“好、好。”胡泽恩紧握掌心里粗糙冰凉的手，连声答应，他知道老妻想起病逝的闺女娇娇，他看见那双明媚的眼睛也恍惚娇娇回来了。</p>

他想护着那个孩子，不愿这般明媚善良的姑娘受难。</p>

当初他没有护住娇娇，这一次不会了，在火车上将田欣怡家庭情况摸个底透的胡泽恩打算回京稳定后，就将田欣怡接过来收为养女，全了这场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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