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这两个字，浇灭了简昕心里的不满。</p>
还是那句话：</p>
只要林昱橦能用心做这件事，别辜负了老教授的心血和学识，就足够了。</p>
其他的都可以不计较。</p>
既然他没有轰她离开的意思，她也就翻开电脑里的备忘录，把自己描述不清晰的几个概念，一一找出来。</p>
“林老师，这里，鲁教授提到过，‘有些蝴蝶聚产的卵分布方式很特别’，但没有举例......”</p>
林昱橦反应很快，她话都没说完，他已经了然地给了答案：“耙蛱蝶。”</p>
简昕一愣。</p>
她想在备忘录后面打下这个名字，指尖搭在键盘上，动作稍有停顿，打出“蛱蝶”。</p>
她不知道前面的“ba”究竟是哪个字。</p>
林昱橦走过来，俯身，挪了下电脑，直接在键盘上敲出她在犹豫的字。</p>
简昕说：“谢谢。”</p>
林昱橦不理简昕这套人情世故的客气：“说下一个问题。”</p>
简昕没有再挪动电脑，自己往电脑这边挪了挪坐姿，熟练地翻到文稿的某页数：“这里，我以为和迁粉蝶名字相似的蝴蝶，是梨花迁粉蝶。但它的后翅并没有黄色斑......”</p>
林昱橦应该跟了鲁教授很久，显然十分了解鲁教授的思维方式和语言习惯。</p>
看完、听完，他抬眼，问她，这部分文案是不是根据录音整理的。</p>
“是。”</p>
“鲁教授说的不是迁粉蝶，是绢粉蝶，和它名字相似的是小檗迁粉蝶。”</p>
果然术业有专攻。</p>
林昱橦凭借掌握的专业知识，很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简昕想不通的地方。</p>
问题讨论起来你来我往，气氛也算融洽。</p>
除去那些小的知识点和概念，第一部分文稿里现存的最大问题有两个：</p>
“亚科”概念怎么表述清楚；</p>
同为鳞翅目，蝴蝶和蛾的区分方面，内容太过简略。</p>
简昕之前一直认为，关于“亚科”这个概念，鲁教授讲得比较专业。</p>
她想要把鲁教授的表述描写得通俗些，趣味性强一些，却不知道怎么办。</p>
正讨论着，余光里有一道小小的影子，从桌面上的柑橘类盆栽方向翩翩而来。</p>
简昕一时间没能反应，只感觉它落在她身后的什么地方，下意识询问：“是蝴蝶吗？”</p>
“柑橘凤蝶。”</p>
“玻璃房观察箱里的那只？”</p>
“嗯。”</p>
林昱橦并没有因为这件小插曲就停下正事，只说了声“别动”，然后伸手把那只凤蝶接到食指指背上。</p>
柑橘凤蝶很美，在他手上乖乖地扇动翅膀。</p>
他一边说着给她的问题建议，一边站起身，把凤蝶送回盆栽那边。</p>
他们已经花费了好几个小时讨论这些，简昕昨晚没睡好，一直探着身子去看电脑屏幕，肩颈又开始泛酸。</p>
她侧头去看林昱橦。</p>
他像不知疲惫，重新坐下来，操纵着鼠标，下滑着：“稍等，我看一下这部分内容。”</p>
林昱橦的态度没有设想中那样傲慢。</p>
先花时间看了“亚科”部分的文稿，然后看了老教授的原视频，堪称认真。</p>
她有些思维发散地想：</p>
如果他并不排斥认真做好鲁教授的书籍，为什么表现得如此矛盾？</p>
林昱橦敲了敲茶几桌面：“走神了。”</p>
简昕一惊：“不好意思。”</p>
“需要醒醒神再继续么？”</p>
“不用......”</p>
简昕端起陶瓷杯喝了两口水，“您真的有点像老师。”</p>
“做过助教。”</p>
“哦......但，您方便把刚才我错过的内容再重复一下么？”</p>
林昱橦把适合做“亚种”的蝴蝶列出来，甚至起身去拿了一些资料和书籍，连同之前说过的耙蛱蝶的蝶卵照片带给她看。</p>
“这些亚种和地域的图片列出来，有对比才能有记忆点。”</p>
林昱橦讲解的语速很适合做笔记。</p>
他说着，她就跟着不停地敲击着键盘，记得特别认真。</p>
沟通过这个问题，已经是下午一点。</p>
还剩下最后一个“蝶和蛾的区分问题”，但时间太晚，简昕实在不好意思再拉着人继续。</p>
她看了眼放在办公桌上的越野车钥匙，问：“林老师，您下午还有空么？”</p>
“有。”</p>
“但我看您是准备出去的样子......”</p>
林昱橦不答，反问：“午休一个小时够吗？”</p>
简昕点头。</p>
文稿里遇到的问题即将解决完毕，她正处于亢奋状态，其实根本不需要午休。</p>
林昱橦说：“那我出去一趟，一个小时回来，回来再继续？”</p>
避开林昱橦的性格问题和莫名其妙的阴阳怪气不谈，其实简昕挺喜欢和林昱橦这类人合作的。</p>
足够聪明，足够专业，也足够有效率。</p>
简昕问：“林老师，您这些资料......可以借我看看么？我想把我们刚才说的问题再细化一下。”</p>
“现在？”</p>
“现在。”</p>
意思是，不打算吃午饭了？</p>
林昱橦拿起车钥匙，转头看简昕——</p>
她昨晚大概没睡好，这几个小时里总有去按肩颈的小动作。</p>
和鲁老头他们一样，也是忙起来不要命的人。</p>
她根本没在惦记午休的事情，只是眼睛发亮地盯着桌上那些资料，看起来像在打如意算盘，预估她自己一个小时能不能把它们看完。</p>
前天晚上，林昱橦路过接待室，看见简昕用肩膀和脸侧夹着卫星电话，把窗户推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