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眉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p>
今夜是多云天气，见不到星星和月亮。山路未安置路灯，除却车子里的光源，四周伸手不见五指。</p>
风吹草动格外明显，一丛丛肆意横行的野草沙沙晃动，的确像会有熊出没的样子。</p>
简昕揉眼睛时，模糊视线里能看到林昱橦的金色蝴蝶胸针。</p>
她听见他继续说：“也没感到被打扰。”</p>
半夜三更在荒山野岭里滞留还是危险，林昱橦不可能一个人走。</p>
他问简昕：“带你回去？”</p>
简昕抱着她的抽纸盒、湿纸巾、纸质垃圾袋，跟着林昱橦去了他车上。</p>
越野车缓缓向小白楼方向行驶，简昕却没有再说话，也没再哭。</p>
她只是望着墨黑的夜色静静出神，怎么也想不通成沐的所作所为。</p>
简昕本来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的，到小白楼后，她想着回自己房间去。</p>
林昱橦却冷不防开口，竟然是问她借方便面。</p>
之前不知道成沐要放弃这项目，还以为会在深山老林里再奋斗几个月，房间里也确实留了几包方便面解馋。</p>
简昕问：“你还没吃晚饭么？”</p>
问完，人家林昱橦还没回答，她自己的肚子先跟着叫了一声。</p>
真的丢脸。</p>
怎么失望、难过成这样还会有饥饿感啊？</p>
林昱橦说：“没吃，在等你百元以内的感谢餐。”</p>
留便利贴的时候，简昕还没被击倒，打算的也周到：</p>
如果接到林昱橦的电话，无论他需要代买什么物品，百元以内的部分，她都请客；</p>
如果没接到林昱橦的电话，她会在出镇前，买些当地产的新鲜水果送给他。</p>
出镇前简昕没接到林昱橦的电话，可是接到了成沐的，心烦意乱的，直接把要买水果的事情给忘记了。</p>
她已经留过便利贴说感谢，总不能把新买的毛巾送给他。</p>
方便面就方便面吧。</p>
是有些拿不出手，但林昱橦想吃，也聊胜于无。</p>
简昕回房间把剩下的所有方便面都拿给林昱橦，林昱橦接过去：“一起吧。”</p>
项目不必进行了，文稿也不用整理了，无所事事的失落夜晚，和别人一起吃顿方便面也是好的。</p>
简昕跟着林昱橦去了他的房间。</p>
他在三楼有自己的小厨房，没过多久就端来两碗加了煎蛋的方便面。</p>
在令人失望透顶的凉夜里，这样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格外暖人心肺，简昕说了声“谢谢”，慢慢吃光方便面。</p>
林昱橦不知道从哪里捡到新的蝴蝶，又在做蝴蝶标本。</p>
简昕想找个事情缓解心情，主动提出帮忙。</p>
他竟然怀疑：“能做好？”</p>
她非常气不顺地反驳：“我不是学会了么，做不好就是老师没教对！”</p>
林昱橦的房间里有淡淡的红茶香，简昕坐在沙发里摆弄那些蝴蝶，不知不觉睡着，再醒来已经是清晨。</p>
办公桌前没有人。</p>
三只展翅成功的蝴蝶标本，被昆虫针固定在展翅板上。</p>
金黑配色的琉璃音响还在工作，从昨晚一直轻声播放着歌曲，都是儿时记忆里才依稀听过的粤语老歌。</p>
简昕靠在沙发里，身上盖着一件外套。</p>
黑色的。</p>
原本这种同色系的男款外套，简昕是分不清款式的。</p>
但这件外套的纽扣样式她见过，和她在玻璃房睡着的那天晚上，披在她身上的外套纽扣一模一样。</p>
她怔忪地把外套拿起来，发现袖口还别着那枚金色的蝴蝶胸针。</p>
已经不需要再去思考这件外套的主人是谁。</p>
答案昭然若揭。</p>
可是这个答案，是她过去从来没想过的。</p>
简昕拉开窗帘，清透的光线落满房间。</p>
那些挂在墙上的蝴蝶标本和老照片们沐浴在晨光里。</p>
她敲了敲隔壁几间可能是卧室的房门，没得到回应，只好把外套挂在墙上的，离开林昱橦的房间。</p>
昨夜或者凌晨下过雨，走廊里弥漫着潮湿的冷空气。</p>
简昕回房间简单洗漱，把笔记本电脑和手机充电器装进双肩包，又装好其他行李，然后去外面等林昱橦回来。</p>
他的越野车还在，她猜他不会走远。</p>
绕着小白楼和玻璃房走了整整一圈，也没见到林昱橦的身影。</p>
天气有些冷。</p>
等人时，简昕在灌木丛枝叶下方的土壤里，看见一抹耀眼的金黄色。</p>
那是一只刚刚从蛹里羽化出来的蝶，可能它从蛹壳里出来后，没有抓住，还没来得及展开翅膀，就不小心掉在潮湿的土壤里。</p>
潮湿的泥土拖住它的力量，可怜的小蝴蝶无望地挣扎着，翅膀像被揉皱的纸团那样扭曲在一起。</p>
它已经错过了最佳展翅的时机，翅膀上的鳞粉被湿润的土壤砂粒蹭掉不少。</p>
简昕用纸巾把它托起来，带回房间。</p>
她心酸地想：为什么总要有这些老天不肯遂愿的时候？</p>
如果外面没有下雨，小蝴蝶一定会羽化成非常漂亮的样子。</p>
颜色鲜亮，像会飞的小郁金香。</p>
如果成沐没有变，她现在也可以继续坐在电脑前面，揪着头发整理文稿，却会因为一点点小进展兴高采烈......</p>
等到林昱橦出现，已经是八点半。</p>
他这个人不寻常，没有敲她的房门，而是敲了敲她的窗户。</p>
她当时正在想办法救助那只羽化失败的蝶，全神贯注，被敲窗声吓了一跳，举着抽纸盒拉开窗子，把撕开顶端的盒子往林昱橦面前递。</p>
“来得正好，你专业知识丰富，快来看看怎么才能帮它。”</p>
阴天，光线不足，房间里开了照明灯。</p>
简昕站在灯光里，两只手捧着的抽纸盒底部铺着柔软纸巾，一只翅膀皱巴巴的蝴蝶安静地趴在里面。</p>
林昱橦看简昕一眼。</p>
她脸上已经看不出昨晚的失魂落魄，只是带着急切神色，关心着那只蝴蝶。</p>
但门边立着收好的行李箱和双肩包。</p>
林昱橦收回视线，问：“在哪里捡到的？”</p>
简昕描述了捡到蝴蝶的经过，又听林昱橦给她科普：</p>
那一片植物是萝藦科马利筋，这只小蝴蝶是金斑蝶。</p>
蝴蝶展翅失败后没办法补救，也不能再飞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