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中的女子还未醒来，宴几安垂眸，那深不见底星眸始终目无波澜，毫无留恋直起腰。</p>

薄唇轻启，正欲言语，回身对视上身后那双眼，眉宇沧桑，眼皮褶子多层，眼角皱纹很深……</p>

他微微一愣，</p>

顺带嘴也闭上了。</p>

云天宗宗主揣着手立在原地，满脸四平八稳，仿佛一点儿也没注意到眼前仙尊的不自然停顿微愕——</p>

找的不是他呗。</p>

谢从语气恭敬又不怎么客气地从鼻腔深处哼哼了声：“仙尊有何困惑？”</p>

仙尊真的有困惑。</p>

“日日？”长长的睫毛抖了抖，“人呢？”</p>

怎么没跟上来？</p>

谢从看眼前男人一脸茫然，好似真的没想明白他那唯一的好徒弟怎么没像寻常一样，理所当然地、紧紧地跟在自己身后，跟着回到陶亭。</p>

谢从心中浮上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微妙……</p>

大概就是，您也有今日？</p>

真是的。</p>

差点笑出声。</p>

“仙尊贵人多忘事。”谢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沾一点情绪，“这陶亭位于赤雪峰顶，高千丈余，自然是要御剑登来，而南扶光的剑——”</p>

刚才您亲手给碎了。</p>

尾音拖长，意味深长的省略部分中，只见云上仙尊那双死水寒潭般黑眸闪烁了下，谢从叹了口气。</p>

忍了忍，然后还是没忍住要往星星之火上浇壶万年鲛油。</p>

“赤雪峰也怪高的，那南扶光平日娇生惯养，现下总不能让她靠两条腿两条胳膊从山底爬上来。”</p>

语落，这一次云上仙尊的唇角也抿紧了，大概是真的想起方才自己似乎是做了一些不太妥当的事，他下意识地往偏殿门方向看了看。</p>

自然是不可能凭空出现个南扶光的。</p>

略一停顿，云上仙尊似又想起什么，素来淡漠嗓音中终于染上一丝丝不确定，“她的手？”</p>

“不知。”谢从已然揣着手道，“大概要看仙尊方才碎剑时用了几分力道。”</p>

宴几安蹙起眉。</p>

……</p>

太阳东升西落，透过云层的余晖金光撒在琉璃瓦顶，已经是接近晚课时间。</p>

宴几安终于在陶亭正殿等来了姗姗来迟的徒弟，拎着裙摆，迈过门槛，少女从容喊了端坐在主座、不知道坐了多久的仙尊一声“师父”，便自顾自找到了寻常自己坐的那把椅子，坐下了。</p>

那椅子便在宴几安下首最近的位置。</p>

宴几宴抬眼看向坐在上面的少女，却发现从她那张脸上似乎看不出什么情绪——</p>

眼观鼻、鼻观心。</p>

他什么也看不清。</p>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张椅子摆放，其实比他想象中更有距离。</p>

往日他下山云游巡视归来，总是好几日不见的南扶光说个不停，仿佛要把这些天没见到他憋住的话一次说完。</p>

现下她不说话坐在那游神，宴几安有一些不习惯。</p>

但也只是不习惯。</p>

“手？”他问。</p>

感知到少女气息一悬，片刻，她摇摇头。</p>

“没事。”</p>

“剑？”</p>

“没关系。”</p>

宴几安犹豫了下，很不确定。</p>

“不高兴了？”</p>

南扶光笑了。</p>

“怎么可能。”</p>

“今日无征兆碎剑是师父不对，虽然瑶光剑也早已不适用了。”宴几安难得多说了几个字，勉强算作解释，“私库钥匙予你，再去选一把，品阶无论，看得上的便拿去。”</p>

云上仙尊宴几安的私库啊——</p>

那可都是好东西。</p>

先不论其为三界真龙仙尊这响亮称号与实力，传闻龙族本就喜欢收集一些稀世珍宝、仙品神器……</p>

特别是那些个金灿灿的、名声在外恨不得自己有自己的传说故事的华丽玩意儿。</p>

泼天的富贵迎头扣下，南扶光却没表现出应该有的欢呼雀跃，她只是条件反射般低下头，看了看自然放在腿上的手腕处。</p>

柔软雪衣袖口垂落，拇指下半部分至虎口至手腕一片，清晰可见的淤青已经散开，青蓝血管变作紫红。</p>

无声将手缩回袖子里。</p>

“我要你的羽碎。”</p>

严格的来说，甚至不能说羽碎剑是一把佩剑，它跳出三界众生品级类别，不是仙器，不是神兵，它是伴天地诞生的附属品，相传当年神凤陨落时，翅羽撕裂，诞生此剑，取名“羽碎”。</p>

羽碎是宴几安的剑，也是他身为真龙的身份证明。</p>

理所当然的，回答南扶光的是习惯性的沉默，良久，宴几安道：“日日，不许胡闹。”</p>

云天宗宗门大师姐笑了笑。</p>

“确实是开玩笑的。”</p>

她温和地说。</p>

看着少女浅浅勾起的唇角，云上仙尊今日第二次，缓缓蹙起了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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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