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蹲下身,替屋子里那个无辜受牵连的村民合上了眼睛。</p>
几日之前,这些人好不容易从洪灾大难之中躲过一劫,忍着失去家人的痛苦,顽强度日,在县令的带领下重建屋舍。</p>
他们热火朝天地围着温越学习的场面,还历历在目,魏大娘还在他们临走前给她塞了许多馒头,让她回程的时候继续住在他们家……</p>
一眨眼,这么多活生生的人,就没了。</p>
她第一次直面这么多死亡。</p>
人命如蝼蚁,甚至不会在卷宗留下多少痕迹。</p>
这苍凉尘世,究竟有多么得无情无义。</p>
朝廷,世道,还有救吗?</p>
有史以来,她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渴望,想要改变这一切,不是为了她自己。</p>
在这之前,南枝最大的忧虑不过是自己身世被揭穿,性命不保,故而爬上温越的船给自己寻个庇佑。</p>
这个世界,她没有见过,思考过,对于她来说是全然陌生而无所谓的。</p>
直到这个时候,她好像才终于明白了一些事情。</p>
为什么温越宁愿走在悬崖峭壁之上,也要一力推行新税法,为什么邱秉之宰执鸾台,却心灰意冷宁可流浪天下。</p>
为什么筝年姐姐明明和杨经栩两情相悦,却还是那么痛苦,毅然退亲。</p>
奉善红着眼圈,忍不住又给了叶荥一拳,一抬头便看到了遍体鳞伤,活像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晏临章,吓了一大跳。</p>
“晏公子你这是?我主子呢!他没出什么事吧?”</p>
“他好得很,你放心吧。”晏临章漠然道。</p>
看到奉善也在,南枝比起刚才更加放心。</p>
“奉善,你身上还有烟火吗?放一支出去给郡王报信,他应该正带着人在附近搜寻我等。”</p>
“好!”</p>
蓝色的烟花冲天而起,映亮了天幕,将这个笼罩在杀戮和死亡的小村镇照耀得犹如白昼。</p>
铁望山的山腰,整个人攀在树上的行风精神一振,摇摇指向烟花燃起的方向。</p>
“主子!是咱们的人!是不是有人找到郡主的下落了!”</p>
“走!”</p>
刀光剑影形成密不透风的网,将涉水镇团团围住。</p>
“啪。”</p>
就在丹州刺杀失败当夜的同一时刻,京城内护国寺佛塔的最高层上,随着清悦的一声,白子落在了棋盘上。</p>
戚慎落了子,慢慢坐直了身子,望着对面微微僵硬的杨甫忱,捋着胡须一笑。</p>
“杨大人,老夫这一步,你要怎么走呢?”</p>
杨甫忱捏着黑子的手滞在半空中,他盯着面前自己被屠的大龙,肩膀松了下来。</p>
黑子落进了棋奁里。</p>
“是我输了,戚相的棋艺还是如此高超,天下无双。”</p>
戚慎畅然而笑,“天下无双不敢当,别的不说,你的老师当年就赢了老夫不少次。”</p>
还有温越那个棘手的小子。</p>
“下次再来跟戚相讨教棋艺。”杨甫忱勉强一笑,有点心不在焉,仿佛还记挂着什么事,“今夜不早了,还是先告辞了。”</p>
“甫忱忧心社稷,看来还有公务在身啊。”戚慎别有深意道,“只是老夫仗着痴长的这些年纪,还是想告诫甫忱一句:有些棋走错了还能搬扳回来,有些棋一旦走岔了……</p>
那就是万劫不复之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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