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神思不属地回了府。</p>

对于男欢女爱之事，她自小便是听着娘亲的风流混账话长大的，虽不至于嗤之以鼻，但也以为不过如此，自诩冷静自持，妾心如铁，断然不会因此方寸大乱。</p>

谁知轮到了自己头上，才知道什么是身不由己，什么是情难自禁。</p>

从记事起，她对于自己的婚事，就是拿事业的目光看待的。只消对方人品和性子好，家世能护她周全，且愿意妥善安置好娘亲，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也未尝不可。她替他将后院打理妥当，他为她遮风避雨，只要能平安顺遂过完一生，和谁不是一样呢？</p>

就这一点看，遇见晏临章，已是意外之喜。</p>

他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满足甚至超出了自己的择婿标准。</p>

可偏偏中间夹着个温越。</p>

南枝恹恹地蹲到回廊边，半抱着廊柱坐了下来。</p>

若她真得是宜王的女儿，该有多好；或是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把他当兄长看待，该有多好。</p>

自稚子之时就遇到这样风华无双的人物，又和他朝夕相处。这个人还总是对她与众不同，她又不是石头，怎么能不动心？</p>

南枝忍不住唾弃自己，难道你还要怪人家对你好吗？</p>

如果和晏临章试试呢？</p>

她会不会就能放下温越？</p>

不行！她随即否定，这算什么？心里装着别人却答应晏临章，把他当工具还是抚慰的替代品？太龌龊了，实在是践踏晏临章的拳拳真心。</p>

恍惚之间，她走到了一处主院，还在苦思冥想如何是好，却听见一道试探的疑问。</p>

“五小姐？您是……来找殿下的吗？”</p>

南枝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习惯地走到了景明院。</p>

往日这个点，她都需把当天习的字拿给温越看。</p>

“……”她这点出息！</p>

那小厮放下扫帚，行了礼，客客气气答道:</p>

“殿下出去会客了，现今还没回来，不过估摸着也快了。要不您先进来坐会儿？”</p>

五小姐来京后，每隔一两日都要来景明院，殿下也时常去忍冬院，兄妹二人关系之亲密，整个院子的下人都知晓，甚至已经熟知该给五小姐准备什么茶汤，什么点心，五小姐最爱用的是哪方座椅。</p>

南枝本想否认，又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更加疑神疑鬼，欲盖弥彰，抱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心态，还是走了进去。</p>

景明院还是和往常一样，因着温越那爱侍弄风月的矫情劲，下人们没有将落叶扫完，而是任凭零落于地，南枝踩在上面，听着那吱呀的声音，脑子渐渐放空，心却安然下来。</p>

这里没有他，却处处都是他。</p>

那石桌上还留着独山玉棋盘的残局，定是这人走之前百无聊赖自己跟自己摆的；东南角辟的那口小池塘里，几尾金鲤又肥了一圈，还是上巳那日，他们俩在西市买的。</p>

南枝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青玉双峰笔洗上架着的两支笔，正是他们俩昨日用的。</p>

越瞧越觉得自己病入膏肓。</p>

她真是魔怔了。</p>

既然想放下他，做何还要进来，睹物思人！</p>

更应该从今以后，渐渐远离，冷了这情谊才对！</p>

可是双脚却像扎了根，没法移动。</p>

“殿下您回来了？”门外传来了下人的声音，“五小姐来了，正候着您呢……”</p>

南枝回过神来，几乎是立刻骨颤毛竖，僵硬地迈着步子朝门前走去，竭力凑出来往日一样的神色。却见那人的身影微晃了晃，又被下人扶住了。</p>

“殿下，您今日怎么喝了这么多？”</p>

“无事，你们都退下。”</p>

“是。”</p>

那人半倚着门框，抬起头来，神色莫名地与她相视。南枝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叩击了一下，心跳也漏了一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