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立夏之后，雨水便渐渐丰沛起来。</p>

尤其是东陵，今年六月以来，已经浩浩汤汤连续下了十几天的雨。喜得田间的老农们各个捧着稻苗笑意可鞠，终于不用担心和去年一样过旱了。</p>

城内，戴着一顶斗笠的奉善支着条腿，闲闲地坐在东市一间当铺前的廊檐下，抱臂看着这场雨。</p>

前些日子寄往梁京的信，算起来也该到汴州了吧？不知道主子那边怎么样了。</p>

正在思索，却见当铺旁的通丰粮行前，突然间多了许多车马，一溜儿小厮冒着雨冲进粮行里，硬是跑出了打家劫舍的气势。</p>

看马车上的标记，是丹州士族陈家的印记。</p>

奉善半饧着眼睛，看那群人进进出出了好多趟，直忙到一个时辰后才满载而归，把嘴里叼着的一根草叶一吐。</p>

见了鬼了，要打仗了吗？陈家买这么多粮回去泡澡？</p>

“欸大哥那边那些人，怎么回事啊？”他嬉皮笑脸地碰了碰檐下另一个躲雨的汉子，年轻的脸显得活泼又讨喜。</p>

“小兄弟是外来的吧，那是陈家。”汉子捏了捏肩膀被扁担压出的痕，笑道，“好像是陈家老太爷要做寿呢，要做什么九百九十九桌寿桃席，这些天让手底下人各处采买害，他们有钱人家，就爱搞这些排场！”</p>

“原来如此，也不知道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不能也去蹭一顿饭吃！”</p>

奉善一边和汉子插科打诨，一边生出疑心来。</p>

不对劲。</p>

待雨渐渐小了，他压下斗笠遮住脸，疾步往孟府的方向走去。</p>

两日后。</p>

“大人，下官听了您的吩咐，派人查了一下城里各大粮行，这些日子陈家确实在打着做寿的名义，大肆收购米面等粮食，甚至不惜以稍高于市价的银两，从囤粮的百姓那里收。”</p>

主事将一张清单呈给了孟玉修。</p>

孟司马挥退了属官，盯着那张单子，眉头越蹙越紧。</p>

“果然有问题。”</p>

一道闲闲的声音从房间的暗处传来：“司马大人明白就好，就算那陈家各个是猪胎转世，一顿饭吃一盆，也犯不着买这么多。”</p>

奉善从房梁上倒挂下来，和孟玉修大眼瞪小眼。</p>

被吓了一跳的司马大人无奈地后退一步。</p>

“奉善大人，在下胆子小，还请您以后先提醒在下一声再出场。”</p>

怎么这么多次了还没习惯？</p>

奉善摇了摇头，敏捷地翻了下来。</p>

“陈家不会特意做慈善，定是得了什么消息，预先知道米价会涨，而且会大涨。”孟玉修沉吟。</p>

“是不是想收购之后，高价卖给其他地方？”奉善捏着下巴，“听说宜州黄州那边，正是粮食紧缺呢。”</p>

“中川地界这么远，又向来抱作一团，陈家哪来的门路，确保手里的粮就能全部卖出去？”</p>

丹州隶属东陵八州之一，气候湿润，草木丰茂，为富饶繁华之地，又和文风鼎盛的南府毗邻，儒学也算兴旺，向来是大梁百姓们都向往的好去处。就算是以往的荒年时期，丹州也能自给自足，甚至供应给其他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