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跪着一个人，行五体投地之大礼，身前还贡呈着几卷画像和文书。</p>

“……皇家血脉岂可混淆，欺君之罪更是难赎。老臣所言，句句属实，还望陛下……明察！”</p>

声音颤颤巍巍的。</p>

老人抬起头来，不是别人，正是皇帝的叔叔豫老郡王。</p>

大梁设宗正寺，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谱牒、守护皇族陵庙，豫老郡王作为宗室中最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正是这一任的宗正寺卿。</p>

绍永帝垂着头，仿佛陷入了长久的沉睡一般，只是那双浸在昏暗中的眼睛，却像含着刀锋。</p>

展开的几张画卷上，是笑靥如花的皇家郡主，是犯下命案的江湖女匪，是娇柔纤弱的王府姬妾，是命丧火海的当年少傅。</p>

温禧啊温禧。</p>

绍永帝低低笑了出来，还有谢莞。</p>

真是让他惊讶的一出荒诞戏码。</p>

他死死捏着那张小像。看上去好一个招人喜爱的小姑娘，不枉他赐下的从一品郡主封号，若真是他的孙女儿，以后还会是金尊玉贵的大梁公主。</p>

枯木一般的手掌一翻，那小像便悠然地坠落下来，掉进了燎炉里。</p>

何等荒谬！</p>

楚柏卿全家都让他送去给昭儿陪葬了，可却竟然还有一枚沧海遗珠。这个孽胎不仅没有死，还混进了王府，偷龙转凤，上了他温氏的玉牒？</p>

好本事！好手段！</p>

这个老五看着平庸无能，哪里能想到他还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来？</p>

楚氏的余孽，竟然要享用他温氏皇家的供养！他哪里是老五的亲爹，楚玄冬才是老五的亲爹吧？冒着全家掉脑袋的风险去替人养孩子夫人？</p>

他敢这么骗朕，他能这么骗朕。是他小觑了！</p>

绍永帝站起身来，疾步向前，一把拎起豫老郡王的领子。</p>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p>

阿越知道吗？</p>

豫郡王顶着君王的目光，如受凌迟。但一想到戚相的承诺，还是咬了咬牙，将另一份文书呈给了皇帝。</p>

片刻之后，断断续续的笑声，像是从一把死水里飘了出来。</p>

绍永帝张开双臂，在殿堂内踉跄着转了几下，仰面大笑。</p>

难怪，阿越那孩子什么时候对兄弟姐妹那么上心了，又不是同母而出一起长大。当日拟旨封老五为储君的时候，他还惊奇，阿越见天忙得焚膏继晷，怎么还有闲情逸致，给宜州那些个劳什子弟妹亲自拟封号呢。</p>

还有画舫余劫之后，左骁卫朗将袁兹，在大殿之上对阿越破口大骂，他却毫不在意，反而兴致勃勃地特意给妹妹邀功请赏。</p>

可笑！可笑！</p>

绍永帝的脸上呈现出癫狂之态，红得仿佛醉了酒。</p>

豫老郡王吓得肝胆俱裂，还想再问什么，又惊惧踌躇，不敢言语，却听到阴翳中的皇帝幽幽问道：</p>

“谁让你来的？”</p>

豫老郡王满头大汗，咬了咬牙，还是说出了口：</p>

“……杨家！是杨甫忱在丹州事发之后，查出了此事，本想以此为把柄威胁恪郡王和太子府，没想到晚了一步，送呈证据的是姚大人和广陵侯府。”</p>

杨家？</p>

绍永帝讥诮地打量着老叔叔，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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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