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越闭了闭眼。</p>

“因为，越无法信任父皇。就如同，父皇无法信任越一般。”</p>

他可以把这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阿枝，因为那不仅是他的妻子他的爱侣，更是他的盟友。但温禧，从来都不是。</p>

这个父亲，是他的棋子，也是他的敌人，是他需要跨越的障碍。</p>

一语坦诚完，父子二人竟然都不约而同地怔住了。</p>

温越在一瞬间想起了当日在铄州，谢琢对自己说的那些话。</p>

他说，自己对皇帝的态度，和皇帝的关系，总有一天会让他吃大苦头。</p>

那时的温越把谢琢的话放在了心上，但其实并没有真正地理解，直到这个时候，他才醍醐灌顶。</p>

对温禧刻在骨子里的，不合时宜的在意和轻视，会成为他踏上那个位置最出乎意料的荆棘。</p>

他不该过于在意他作为自己父亲的这个身份，也不该过于轻视他作为皇帝的这个身份。</p>

正熙帝喉咙滚动，一言难尽地俯视着他，听懂了他更多的言外之意。</p>

一对从来都互不理解，相距甚远，甚至秉性思维南辕北辙的父子，竟然在这一刻，意外地心照神交了。</p>

温越觉得自己没有必要知道。</p>

博弈的双方是他和那贼人，这个皇帝不过是个棋子，是个摆设，或者阻碍而已。</p>

为什么要告诉他呢？</p>

怒到了极点，竟是冰凉，正熙帝的手放了下来，整个人似乎变得呆滞。不像是愤懑或者心寒，倒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唯有额角暴起的青筋，昭示了他的真实心情。</p>

他很快地笑了一下，偏过头去，眼角的泪花淹没了苍老的皱纹。</p>

“越知道，此前有诸多大逆不道，不忠不孝。但是事涉昌怡姑母，还请陛下三思。”温越很快强迫自己从那种莫明的惶然中抽离，言之凿凿地将此前昌怡公主和郑国公府以及温祐的种种，分条缕析地说清楚，再三重申了对方的图谋不轨。</p>

甚至用的是“陛下”这个称呼，希望正熙帝快速进入身为帝王该有的状态中，而不是继续陷在他们父子谁亏欠谁的烂账里。</p>

我是利用了你，可我救你帮你还少吗？若不是我这么多年的苦心孤诣，你早就死在了汴州林场里！</p>

正熙帝听着温越冷静的话语，却好像从他的眼神里听到了另一番控诉。</p>

让他无地自容，也让他遍体生寒。</p>

相信，或者不相信，这是现在的他必须做出的选择吗？身为帝王，他只需要臣子们把该奉上的结果奉上。</p>

正熙帝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一字一句:“既然恪亲王筹谋了这么久，溧王的事情，不如就由你做主，为朕好生分忧了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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