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屿安一直觉得,自己生性冷漠,大抵是这天底下最绝情的人,对于人世间的情感钝然得不像个正常的人,只能通过尽责的方式来维系着和周围人的联系。</p>
直到遇到了这个人,他好像才被撕开了那层情感的迷障,切身体会到了人世间最寻常肤浅的喜悦、悲伤、愤怒,无关大义也无关职责,只是因为这一个人而已。</p>
因他笑,因他愁,因他痛苦。</p>
原来肝肠寸断是这样一种感觉,今日才能体会得明白。</p>
这一生或许都不会再有这种体验了。</p>
“经栩……”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邱筝年表情忧虑,“将军他……”</p>
杨经栩垂着头,一直望着自己 掌心洗不去的血迹,仿佛被抽去了灵魂,一直沉默着没有回答,直到邱筝年以为他不会言语的时候,才艰涩道:“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吧。”</p>
他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p>
看到奚屿安的时候,千头万绪涌上心头,最鲜明的情绪竟然是愧疚,他痛恨自己为何明知道邵霁不对劲,还不及时把他拉下去,以至于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p>
几乎令人窒息的缄默笼罩着小屋,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咽下了话语,仿佛一种悼念。</p>
直到一骑扬尘,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p>
“是杨大人吗!将军和邵小爷是不是在这里!”</p>
杨经栩站起身来,望着这个风尘仆仆的信使:“我是杨经栩,你是何人派来?”</p>
“在下奉恪王之命支援忻州,为将军和邵小爷送来几位援手。”对方翻身下马一礼,“援助在后面,很快就到了!”</p>
恪王?</p>
杨经栩和邱筝年对视一眼,后者的脸上立刻绽放出明显的喜悦:“恪王回京了!他现下如何?恪王妃呢?”</p>
信使道:“恪王和恪王妃殿下都平安无事,已经在两日前回京。王爷在回京路上得知东陵紧急后,便命令我等直接调转方向赶来。”</p>
邱筝年松了一口气,但是想到屋子里的邵霁又黯然下来。</p>
“不知王爷派来的援兵是?”</p>
不等信使回答,便听得后面一阵喧哗。</p>
莫惊楼臭着一张脸,驾着一辆马车快速赶来,脸上的表情活像是被欠债不还了似的。他一停下车子,便撩开了车帘:“到地方了,几位请吧!”</p>
青袍从车帘露出来一角,竟然走下来一个清瘦年轻的道士来。他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眺望了一圈四周,眼中似乎感慨万千。</p>
上一次来忻州的时候,这里还是人声鼎沸,鳞次栉比的繁华边城,谁知道再一次回到这里,就变成了这样。</p>
梁京。</p>
望着安然无恙地再次出现在这个政治中心的人,中枢大臣们表情各异,或是无法置信,或是欣喜若狂,或是愤懑难抑。</p>
然而不管他们到底如何心思纷杂,愿意或者不愿意,都不得不俯身而拜:“微臣拜见恪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p>
温越竟然回来了!毫发无损地回来了!</p>
奚旷竟然真得让他安然无恙地从南府回来了!</p>
众人隐晦地递给彼此微妙的眼神。这下子可就热闹了,这位尊贵的唯一的亲王,面对突然离世的正熙帝和横空冒出来的皇太孙,又打算怎么办呢?</p>
恪亲王不仅带着王妃回来了,王府甚至还添了丁,有了这一代的第一个王孙。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嘀咕一声,这小子的命怎么这么好这么顺,莫非是连老天都帮着他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