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纤凝出其不意，速度又快，小泉黑川抬手的时候已经晚了，面具掉落，发出啪嗒的轻响，继而满室寂静。</p>

小泉黑川没有躲避，没了面具，干脆就正面谢纤凝的视线。</p>

谢纤凝瞳孔狠狠一缩。</p>

她自认饱读诗书，精通中洋两文，形容词信手拈来，无论别人长了张什么样的脸，她都能找到精准的词描述。</p>

可眼前的这张脸，令她全身颤抖，半起的身体一屁股摔回去。</p>

这不是她哥哥的脸，她哥哥剑眉星目，英俊非凡。</p>

眼前的脸，满目疮痍，大火吞噬了他的五官，除了一双眼珠子，两个出气的鼻孔，一张嘴外，再看不出其他，没有起伏，没有轮廓，像西方画家笔下的抽象人画，再不见原本样貌。</p>

谢纤凝的心脏骤然抽疼，眼泪夺眶而出。</p>

她张嘴，她想问问他，你究竟是不是我哥哥，可她的脖子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发不出半点声音。</p>

如果这是她的哥哥，那她的哥哥，究竟经历过怎样的痛苦。</p>

他该有多疼，他又是怎么坚持下来的。</p>

谢纤凝无声痛哭，眼泪似决了堤。</p>

小泉黑川轻轻地叹了口气，他递给她一方手帕：“抱歉，吓到你了。”</p>

谢纤凝摇头，爬起来跑出去。</p>

小泉黑川眼底掠过痛色，不动声色的重新戴上面具，灯光映照在上面，折射出冰冷的寒意。</p>

山本次郎进来找人，没看见谢纤凝，问他：“人呢？”</p>

“谁？”</p>

山本次朗：“谢纤凝，她打伤了张二少，你就让她一走了之？”</p>

小泉黑川：“不然呢，军政府少夫人的妹妹，少帅的妻妹，你敢怎么样她？”</p>

山本次郎憋屈，他在日国，从没这样憋屈过，到了江城，处处受限，军政府对他们这些洋人，太过苛刻，他们没有享受到一点特殊待遇。</p>

小泉黑川起身往外走。</p>

山本次郎：“你去哪儿？”</p>

小泉黑川：“回去。”</p>

山本次郎看着他的背影，五年了，他还是从小泉黑川身上看到了陌生感，他自被烧伤后，变了许多，不仅勤于学习华夏文化，人还变的深沉了，总让他看不透。</p>

孔锡风来找谢纤凝时，她正在凯撒宫喝酒，两个副官守在门口，他进去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p>

副官简单说了几句。</p>

孔锡风点点头，推门进去。</p>

谢纤凝喝多了，仰面躺在沙发上，手盖着眼睛，泪水从指缝间流淌。</p>

孔锡风微愣，他没见谢纤凝哭过，她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积极阳光的，从没像这样颓败过，破碎过。</p>

“怎么喝这么多。”他在沙发前蹲下来，轻声问她。</p>

谢纤凝没搭理他。</p>

孔锡风：“要不我再带你去把张腾打一顿，这次换我来，废他第三条腿怎么样？”</p>

谢纤凝现在没再为张腾生气，她满脑子都是那张被烧的面目全非的脸，哪怕闭上眼睛，都挥之不去。</p>

她原本能很清晰的记得哥哥的样子，可现在，她努力想也想不起哥哥的样子了，只要一想到哥哥，对上的就是那张沟壑清晰的脸。</p>

谢纤凝很痛苦，她也醉的厉害，喃喃自语：“我记不清大哥的样子了。”</p>

“想你哥了？”孔锡风安慰她：“我有个大哥，分你一半要不要？”</p>

“不要。”谢纤凝说：“我大哥独一无二，谁也比不上，他像天上的月亮。”</p>

孔锡风：“为什么不是太阳，不是云朵，不是星星？”</p>

谢纤凝：“阿姐是太阳，我是云朵。”</p>

望舒为月，扶光为阳，纤凝为云。</p>

他们姐妹三人的名字，都很有意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