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是薛鸣佩胆子小。</p>

只是深更半夜，月色朦胧，水上突然出现这么一大片头发，谁能不害怕？</p>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却已经把昨天刚抄的一整本金刚经，都在心里过了一遍，九天神佛求了个齐全。</p>

哪里来的水鬼道行这么深，连护国寺都敢闯！</p>

脑海中甚至天马行空地编出来一段，“厉鬼被得道高僧封印此处，迷惑人心意欲逃出”的故事来。</p>

假的，假的，一定是太累了出现幻觉。</p>

她缓缓往后退，试图说服自己，接着便看到那黑发白衣的身影，竟然慢慢吞吞地坐了起来。</p>

牙齿忍不住打颤。</p>

这下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p>

“别……别杀我，我我不是有意惊扰的。”</p>

莲香浮动，一只修长的手朝着她的方向伸了出来，吓得她闭上眼睛，接着便觉得头顶一重。</p>

“咦？这是哪里跑来的小莲叶精？”</p>

耳畔传来一句男声。</p>

莲叶被掀起来，薛鸣佩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p>

竟然是个十分年轻的道士，脱去了发冠，散开了道袍，没个正型地倚在木船上，神情散漫。</p>

“要上来吗？”还向她伸出了手。</p>

薛鸣佩迟疑了一下，那手带着健康的血色，看来是活人，不像是精怪，对方的态度也不像是要兴师问罪。她有些受不住湖水的冰凉，还是扶着他爬了上去再说话。</p>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p>

道士将沾湿的长发草草扎起，露出俊秀的眉眼，听到她的问话，悠然道：“我？当然是在这里睡觉。倒是你这小姑娘，大半夜一个人跑来玩水？”</p>

“……”薛鸣佩无言以对。</p>

天底下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怪人！</p>

他一个道士，直接穿着道袍跑到寺里就算了，还在寺院的湖上睡觉？这是来砸场子，还是喂蚊子呢？</p>

偏生说得这样理直气壮，难道这是他们京城道士的新风尚吗？</p>

“我……”薛鸣佩转了转眼睛，说谎不脸红，“我吃多了睡不着，见这月色甚好，莲花开得也好，来赏景的！”</p>

“月色甚好？”道士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抬眼看了一眼缥缈幽暗的月亮。</p>

薛鸣佩往船边缩了缩，嘴硬：“我就爱看这种，不许吗？”</p>

“许！当然许！”道士笑将起来，拿起舟楫上的小桨划动起来。</p>

“你要去哪儿？”</p>

小舟荡开水纹，在浮萍碧叶中缓缓游动，又被更多繁茂的花枝遮掩住了形迹，莲香沁脾，和水汽一起氤氲了满身。</p>

薛鸣佩扶住船舷，惊奇地望着湖上跳动的月华，忍不住伸手捞了一把粼粼波光。</p>

“找个隐秘的地方，把你这扰人睡觉的荷叶精埋了。”道士懒洋洋道。</p>

薛鸣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