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薛鸣佩茫然意识到,外祖父家也许并不是自己和娘的护身伞,甚至就是他们薛家的催命符。</p>
所谓六族,原来是这样的存在。</p>
她一动不动躲了几个时辰,直到天完全黑了,才敢跑出去。</p>
只是,从那之后她就变了,变得杯弓蛇影,草木皆兵。</p>
来到戚府后的每一个夜晚,几乎都有无数魑魅魍魉扑来,将她吞噬殆尽,让她惶惶不可终日。</p>
“娘,我们只能一直待在外祖父这里面?我想离开,我害怕……”</p>
“说什么傻话!现在只有外祖父能够护住我们,不要任性了!”</p>
“可是娘,如果外祖父也想把我们交出去,怎么办呢?”</p>
“不要胡说!你知不知道,你外祖父为了保下我们,冒了多大的风险去陛下面前求情?”娘失望地看着她,“做人怎么能忘恩负义呢?”</p>
“……那爹呢?外祖父也会救出来吗?”</p>
“会的,一定会的。”娘抱住她,呢喃不止。</p>
也不知道是在说服她,还是说服自己。</p>
直到朝廷的判决下来,斩断了娘天真的幻想,她竟然还是不肯相信,跑去求外祖父,至少保住爹的命。</p>
而薛鸣佩却清醒地意识到,没可能了。</p>
皇帝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何况别人的儿子?</p>
到了行刑的那一天,她硬拖着娘去亲自面对那一切。</p>
只有这样,她才能铭记于心,永世不忘。</p>
薛家满门二十一口,马上就能出嫁的小姑姑,加上她还不会走路的小侄女儿,还有快要告老还乡的管家爷爷……</p>
鲜血几乎灼伤她的眼睛。</p>
耳边仿佛回荡着那一天云琅的那句话:活下去。</p>
没错,无论如何,她都要好好活下去,总有一天给薛家报仇雪恨。</p>
然而,活下去是这样艰辛的事情,在戚府不到三个月,她就已经是遍体鳞伤。</p>
“小贱人,还敢瞪我?”</p>
她被戚家那些人揪着头发殴打,却对身上的疼痛渐渐麻木。</p>
姑姑她们在刑场的时候,该比她更痛吧?她要记住这些疼痛。</p>
原本想过,要不要告诉娘,可是想到她那副天真烂漫,依旧把戚府当作身心支柱的模样,她还是什么都没说。</p>
只是学会了在被欺负的时候反击。</p>
云琅身子文弱,云家爷爷便让教武的师父每日教他拳脚功夫。而每日去烦他的薛鸣佩,也跟着学了点皮毛。</p>
却没想到,那几个人却联合起来构陷于她。</p>
“表小姐,您怎么能这么打人……”</p>
“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我们好歹也是戚家的人,你居然这样欺辱人!”</p>
原本趾高气昂的戚家旁支的小姐们,换成了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还给自己扇了个耳光,又有一个人把她们的簪子,塞到了薛鸣佩的手里。</p>
“吵什么!”</p>
接着一个中年人便走出来,将她们一通训斥。</p>
“督学!”</p>
那几人一边抹眼泪,一边竟然绘声绘色,默契地编瞎话来,三言两语她这个受欺负的,就成了那个惹是生非的人。</p>
“我没有!明明是你们几个联合起来骗人!”</p>
“住口!”督学厌恶地瞪了她一眼,“欺凌族妹,跋扈嚣张!回去将家规抄一百遍,抄不完不准回族学!”</p>
薛鸣佩无助地张望四方,发现从刚才开始便在廊下打扫的下人,把人拉出来。</p>
“你都看到了对不对?明明是她们撒谎!你说实话,刚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p>
那下人怯然地看了她一眼,挣脱着跪下来:“小人……小人什么也没看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