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上去是不是很可笑？像一个丧家之犬？”薛鸣佩呢喃道。</p>

“不对，不是‘像’，我本来就是丧家之犬啊……”</p>

她早就没有家了。</p>

薛鸣佩低低笑了出来。</p>

他矮下身子，用一把伞和身影挡住她的眼泪。</p>

“我知道，我都知道。”</p>

她过得根本不好。</p>

“鸣佩，我带你离开戚府好不好？虽然云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能保证你衣食无忧。我会待你好的……”</p>

“我这个月就去戚府提亲，只要你愿意！”</p>

听上去真好。</p>

她知道他做得到的，从小到大他都是一诺千金的，无论是因为念着爹的师生之情，还是对她有情，他答应了就会做到。</p>

“不好，一点都不好。”</p>

那一次逃开之前，她听到戚韫轻声对自己说：“收手吧”。</p>

可是，她收不了手，也回不了头了。</p>

七年了，每一日每一夜，她都活在那一天朱雀大街的刑场上，没有一时是快乐释然的，恨意是蛊毒，也是养料，滋养着她的心。</p>

此生不能报仇，她就永远收不了手。</p>

薛鸣佩听到了枫儿的声音，将云琅推开，转身奔进昏天黑地的暴雨里。</p>

那以后，她便断绝了云琅那边的消息，开始思考郭鸿的提议。</p>

戚韫已经知道了她的打算，有他一直妨碍，以后她的路只会更加难走。</p>

这个阴毒无情的男人，说不定还会毁掉她所有的机会，防止给戚家带来影响。</p>

可是郭鸿也不是可以取信的人，如果事情做成他毁约了怎么办？到时候自己反而有把柄捏在他手里。</p>

郭鸿，绝不能留。</p>

薛鸣佩一边部署计划，和郭鸿搭上线，借着他得到更多关于太子府的事情。</p>

原来太子身边得了个宠妾，无法无天，让太子妃很是不喜，有意寻得貌美懂事的女子入府，分类那姬妾的宠爱。</p>

她从郭鸿那里打探出太子妃的喜好，又借着戚家的宴会，在太子妃面前露了脸……</p>

剩下的，便要找机会借戚韫的手杀了郭鸿，再铲除戚韫这个绊脚石。</p>

昌怡公主的画舫宴，便是一个绝佳的计划。</p>

戚韫平日在府中，反而是最警惕的，院子里都是他的暗卫。画舫宴上人多眼杂，就算失手，还好推给别人。</p>

就在这个节骨眼，某一天她却见枫儿在偷偷哭。</p>

薛鸣佩一个耳光抽了过去。</p>

“我还没死呢，你给谁哭丧！”</p>

“小姐……我……”</p>

“你说不说？不说实话我今儿就把你发卖了！”看到她这个样子，薛鸣佩愈发生疑。</p>

她每一步都如临深渊，绝不能允许身边任何人有异心。</p>

“别赶我走！小姐，奴婢只是怕您伤心，我说我说”枫儿哽咽道，“云公子他，他没了……”</p>

薛鸣佩一把揪住她：“你胡言乱语些什么？”</p>

“据说是前些天，他吃醉了酒，晚上走夜路没注意，脚滑落水，周围又没人搭救。等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浮起来了……”</p>

枫儿又说了什么，薛鸣佩全然没有听清，狂奔出去。</p>

怎么可能？太荒谬，太突兀了。</p>

他上京才多久？他不是来读书的吗？</p>

况且云琅根本就滴酒不沾，怎么可能还吃醉了落水？</p>

等到她赶到云家在京城的落脚之地，只看到了挂在门前的白幡。</p>

“……”</p>

她后知后觉，自己一直说要避开他，可竟然对他住在哪儿，书院如何，有几个要好的朋友，全都了如指掌。</p>

实在是太自欺欺人了。</p>

“薛姑娘！”云琅的书童跪下来拉她的衣角，“我们公子是被人害死的，是被人害死的啊！”</p>

薛鸣佩听着他颠三倒四的控诉，浑身发寒。</p>

云琅向来才高气傲，书院里多的是看不惯他的人，更别说他还和薛家有渊源了。在京城这种地方，权贵们想无声无息地弄死一个看不顺眼的人，算得了什么？</p>

云家去京兆尹申冤，也是无用。</p>

那一瞬间，薛鸣佩想到了戚府人骂自己的话，说她生来不祥，克遍亲友。</p>

现在想想，怕不是真得。</p>

她失魂落魄地回去，对着镜子望自己的脸，低低地笑了。</p>

既然她是这样的天煞孤星，不如去好好克一克天家。</p>

克一克这无眼无心的老天爷！</p>

薛鸣佩收敛所有仇恨，迎来了她筹备许久的画舫宴，指甲缝里藏着郭鸿送来的，无色无味的毒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