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继十七岁那年后，余柠第一次主动跟人谈及过往，她手臂上的疤早就结痂，不痛不痒，可她心里的疤，轻轻一碰就是血流成河。</p>

付姿红着眼，眼眶里都是不敢掉下来泪，蒋超在她心里是脾气很差的好人，可在余柠心里，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就是个彻头彻尾坏到骨子里的恶人。</p>

付姿一直共情感很强，她能从余柠近乎冷漠的口吻里，看到当年发生的一切，她难受的不敢大幅度呼吸，可令她悲哀的是，明知蒋超犯了大错，她却无法像余柠一样憎恶他。</p>

这种明知有错却无法认真怪罪的感觉，让付姿觉得自己也是个很差的人，她连最起码的公平都做不到。</p>

余柠看着付姿越来越红的眼睛，声音温和了几分：“你不用觉得难过，再难的时候我也挺过来了，跟你说这些也不是想让你对蒋超印象不好，说白了我们俩分别出现在同一个人不同的时间段里，我看见的蒋超和你看见的蒋超，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人。”</p>

“他对我差是真的，对你好也是真的，正因为知道你俩关系铁，加上这次设计部的事儿，让我知道蒋超跟以前不一样了，我才想来找你，麻烦你替我跟他说声对不起，至于我俩以前的事儿…”</p>

余柠缓缓吸气，说不上无奈还是泄气：“真的算了。”</p>

出事以来，付姿一直绞尽脑汁想让余柠知道真相，知道蒋超不是她想的那种人，付姿以为，只要误会除了，可能余柠会对蒋超有改观，说不定从前的事儿也能有所缓解，没想到八年前的那段经历，并不是结束即停止，而是不停地渗透在余柠的生活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引爆。</p>

付姿眼睛很红，强忍着没掉眼泪，她压抑着声音道：“你说得对，对不起一点用都没有，但他也不该拍拍屁股就走，他欠你的，你要让他还。”</p>

付姿说这话的时候，内心被分割成两半，一半真心实意心疼余柠，共情她的遭遇；另一半，她又控制不住的想替蒋超再争取一个机会，蒋超心里一直想着余柠，他肯定想当面跟余柠说点什么，哪怕是那句再荒唐不过的对不起。</p>

余柠闻言，从鼻子里叹气，“很多人都觉得只有施暴者的道歉才能弥补受害者的损失，以前我也这么想，我巴不得蒋超出点什么事儿，让全世界都来围观他笑话他攻击他，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我知道以他的家庭背景，他大概率不可能受到这种对待。”</p>

“所以我一直觉得愧疚这事儿，就是狗屁，不管他愧不愧疚，我身上不会多长一块儿肉，但你说他一直没忘了我，怎么说呢…”</p>

余柠定睛看着付姿，淡定开口：“恶心。我不是说你，也不单指蒋超，而是所有打着喜欢在意的幌子，做各种各样上不了台面事儿的人，真的很令人恶心。”</p>

“家暴不离婚，说是还有夫妻感情；恋爱动手不分手，说是因为爱情。”</p>

眉头一蹙，余柠：“现在连校园暴力也要披上爱情这层皮，是不是所有问题一旦遇到爱情就都不是问题了？关键谁跟他有爱情了？”</p>

“别说爱情，就连友情我都做不到，我不缺朋友，不需要一个曾经带给我伤害的人来保护我，我无数次做同一个噩梦，梦见我跟蒋超站在一起，迎面走来一个高中同学，我甚至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知道他看我的眼神，他在心里鄙视我犯贱，并且会告诉所有他认识的人。”</p>

付姿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白的，此刻她仿佛蒋超附体，余柠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个大巴掌，狠狠地扇在她脸上。</p>

余柠自顾道：“世界这么大，好人这么多，如果我需要朋友，我可以跟像你这样的人当朋友，如果我想谈恋爱，肯定也是找一个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的人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