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人夫妇在前，云熙和星桥在后。</p>

四人上前问安行礼。</p>

永寿公主懒洋洋斜靠在榻上，怀里拢着一个暖手炉，漫不经心道：“我从京中带了些贡品普茶，是凉州地界没有的，想着找你们来尝一尝，没有打扰到你们吧？”</p>

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如此和蔼亲民，谁敢说被打扰。</p>

许夫人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郑重道：“公主殿下惦念着咱们，有好茶都想着我们，这可真是凉州子民的福气。咱们高兴、惶恐、感恩，心里感动得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您若还这么客气，倒真真是折煞咱们了。”</p>

许夫人八面玲珑，心里明镜似的，她跟许大人不过就是陪客，公主真正想请的客人，是姚小姐和宋书生。</p>

她偏头冲许大人使个眼色，夫妻俩一左一右闪开，把跟在他们身后的云熙星桥给让了出来。</p>

永寿公主望着云熙，神色淡然道：“听闻姚老爷夫妻百日祭就在这几日，可是真的？”</p>

云熙忙矮身蹲了一福，道：“父母百日之祭就在昨日，民女特意赶去万佛寺做了一场法事，以祭祀父母，多谢公主挂念。”</p>

“说起来我们都是苦命人啊。”</p>

永寿公主突然惆怅起来，叹了口气，忘了一眼东南方向的天空，道：“若论起来，也快到了我父皇的七七之忌了。”</p>

悲伤、怨念，她一个字也没说，只是叹了一口气，倒让云熙心头浮起一丝异样的感觉。</p>

她柔声相劝：“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公主节哀。”</p>

“说着要请你们喝茶的，反倒提起那些劳什子烦心的事儿。你们快坐吧。”</p>

永寿公主下了令，四人方才分了两边，在圈椅里坐了下来。</p>

许大人和星桥，坐到了左边一列。</p>

许夫人和云熙，坐到了右边一列。</p>

永寿公主的目光，从星桥身上移开，不经意间，嘴角勾出一抹笑意。</p>

她高声吩咐：“来人，上茶点。”</p>

话音刚落，四个年轻的女使鱼贯而入，在四人身旁的乌木几上，各放了两碟糕点和一杯热茶。</p>

永泰公主比比手：“你们尝尝，看合不合口味。”</p>

许夫人是个手脚麻利的，端起茶盏，只是闻了闻，就已经不停点头称赞了。</p>

她拎起茶盖仔细端瞧，轻抿了一小口，脸上露出惊喜神色。</p>

“果真是御贡之品，乃是上乘，这香气，这茶色，这口感，比咱们泾阳茯茶强了百倍不止。”</p>

凉州地处西北，很少有地方产茶，除了泾阳的茯茶，便是茶马司的贩子千里跋涉运送来的绿茶。</p>

数量又少，品质又差，就这还很不容易买到。</p>

物以稀为贵。</p>

纵然是许大人家，茶叶也十分金贵，只有贵客来时，方才拿出来待客。</p>

许夫人想起自己平常喝的，再品一品眼前的御贡极品。</p>

心里虽很不是滋味，却也不敢表现分毫。</p>

她喝了一大口，拿帕子擦了擦嘴，看向永寿公主时，竟露出几分羞赧之色。</p>

她说道：“不瞒公主殿下，臣妾自小生在凉州，长在凉州，出身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小康往上，也曾见识过不少好东西的。活了一把年岁，今日倒像是土包子进城，开了眼界。让公主见笑了。”</p>

贬低自己，以提高对方，许夫人夸人很有一套。</p>

永寿公主脸上，果真笑意加深。</p>

许夫人干脆走到正中，冲着上首拜了一拜，“民妇多谢公主恩典。”</p>

八面玲珑，左右逢源，有许夫人做对比，倒显得云熙坐在一旁，跟一个闷葫芦似的，实在无趣。</p>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见对面星桥冲她眨了眨眼。</p>

他的意思，云熙明白。</p>

若永寿公主是冲她来的，多说无益，静待对方先出招。</p>

若不是冲她来的，纵然把人哄得团团转，也是无益。</p>

一动不如一静。</p>

尤其是在权贵面前，少言寡语，总好过言多必失要强。</p>

他这边冲云熙使眼色，终是没有逃过永寿公主的眼睛。</p>

“宋书生”，永寿公主开了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