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里，高几上放着两杯茶，袅袅冒着热气。</p>

高几两旁，丹娘和麻九分坐左右。</p>

丹娘紧抿着唇，看似十分镇定，其实宽袖下素白的指尖冰凉。</p>

她不停叩击着实木的扶手，发出一阵有节律的哒哒声。</p>

伴随着堂外沙沙的落雪声，分外让人心头发慌。</p>

麻九抬手把茶杯往丹娘那边挪了挪，顺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深目望着她。</p>

丹娘一下子惊住，忙四下望了望，见没人看到，方才白了麻九一眼，用力甩开他的大掌。</p>

未曾开言，她先叹了口气。</p>

“你说咱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地道？”</p>

“……姚小姐亲口提出来的，若不配合，只怕也不落好。这事儿只可悄悄地进行，万不能让丁颐景那小子知道。”</p>

麻九望着门口，小声叮嘱。</p>

“姓丁的还在其次，若星桥知道，肯定会埋怨咱们的。”丹娘捂着胸口，惊慌道：“我这心口不停地跳，只怕……”</p>

“娘子放宽心，咱们也是为了他好。”</p>

“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咱们耽误了那么般配的一对璧人，以后老天爷会不会惩罚咱们呀。”</p>

“娘子放心吧，老天爷那么忙，肯定顾不上咱们。再者说了，老天爷若是公平公道，十多年前怎地不替宋将军洗刷冤屈？”</p>

一句话堵住了丹娘的嘴，她空张了张，没再言语。</p>

麻九又劝道：“这事儿我反复思量过了，这几年咱们好好护着姚小姐，不让人欺负她，也不让人靠近她。只要星桥那小子足够真心，别朝秦暮楚、见异思迁，耐心等上几年，还是很有希望的。”</p>

“真的？”丹娘半信半疑。</p>

“自然。男子汉大丈夫，既然认定了一个女人，就该专一。这几年趁着年轻，让他专心立业，将来时机成熟，便可成家。”</p>

“时机成熟？”</p>

“对，等韦氏那个老妖婆一死，便再无后顾之忧了。”</p>

丹娘叹口气，吐出两个字：“难啊”。</p>

等一个人死亡，何其艰难。</p>

更何况韦氏是太后，霸揽朝政，整日山珍海味，锦衣玉食，身边还有最好的太医随时候诊，等她一命归西，何其艰难。</p>

“若是韦氏等个二三十年才死，这俩孩子莫不是要等到不惑之年。”</p>

麻九没想那么远，他以为顶多三年五载，韦氏的气数便要尽了。</p>

若是真等个二三十年，果真是害了两个年轻人。</p>

他正蹙眉，门外廊下由远及近响起一阵脚步声。</p>

他忙冲丹娘使个眼色，两人双双噤声。</p>

云熙迈进前厅的时候，就见丹娘满眼心疼地迎上来，一把抱住了她。</p>

“你这孩子，怎地这么命苦啊。”丹娘忍不住鼻子发酸，揽着云熙瘦弱的肩头抱了好一会儿，方才松开。</p>

“原以为，你亲爹的身份，已经够让人唏嘘了，没想到你娘还受了这些年的苦，临了竟还被韦氏那个妖妇拿捏。”</p>

丹娘生在边塞之地，对皇权并无太多小心谨慎。</p>

云熙常在睡不着的夜晚自苦，心头反复想着自己从未谋面的爹娘。</p>

越想越觉得可怜，忍不住便会哭湿了枕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