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起侧窗的纱帘，一缕日光趁机挤了进来，印照在宋星桥清俊冷酷的脸上。</p>

如调皮的鱼儿跃出水面，荡起一圈涟漪，随即消失不见，车厢内重又陷入阴暗。</p>

眉眼如初，只是那张脸比三年前更加消瘦，不怒不笑，双眸深沉如水，像是拢着无法消散的浓雾一般。</p>

佟致早已经习惯了他这副冷冰冰的样子，随意抻一下膝头长袍的褶皱，垂眸低语：“我瞧杨掌柜文质彬彬，十分斯文。虽然长得不算白净，好在眉目和善，并不粗笨，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糙人？”</p>

宋星桥轻哼了声：“那小子读书启蒙，两年尚未入门，整日里就会舞刀弄枪，你说他笨不笨？”</p>

佟致呵呵讪笑，硬撑强辩：“天生万物，地生万人，每个人的才能都有不同。你以为谁都像你宋大人这般聪明睿智，学问天成嘛。”</p>

这话听着酸溜溜，却也是佟致的心里话。</p>

他与宋星桥乃是同期，都是拜在庆王门下的学生，他虽比宋星桥大了七八岁，也多读了七八年书，可在辩论时政，引经据典方面，他每次都落下风。</p>

但凡有宋星桥参与的考试，旁人那是绝对拿不到头名的。</p>

起初佟致十分不服气，以为自己多读书，多用功，总能超过宋星桥。</p>

他咬牙苦读三年整，今年科考一见高下，再次被人家碾压。</p>

今年春闱，宋星桥是御点新科头名状元，佟致费劲巴拉，也只得了个探花而已。</p>

在外人眼里，能够金榜题名已经是祖坟冒青烟，光耀门楣的大好事了，可佟致始终觉得心口憋闷。</p>

好在宋星桥这人并不恃才傲物，人也良善，相处起来除了偶尔思维跳脱语气冰冷之外，其他并无毛病。</p>

是以两人不打不相识，反倒成了好友。</p>

考后吏部举荐，当然也有庆王殿下的暗中周旋，佟致这个末流反倒得了高官，外派接任凉州牧，官阶二品。</p>

宋星桥则进入御史台，担任了中丞一职，官阶虽低，只有从五品，却是实打实的核心要职。</p>

两人奉命来到凉州，宋星桥当日便把许易拿下。揭发许易贪赃枉法，以势欺人的证据确凿，铁证面前不容狡辩，任许易如何哀求，拿过往的情谊求情，宋星桥也不曾心软。</p>

许易被押送大牢，择日宣判。</p>

佟致顺利接任，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第一把便烧到了凉州商会上。</p>

边境安稳，大力发展贸易，为百姓增收，是眼下重中之重。</p>

听说凉州商会里有个木兰女，杀伐决断，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原以为是个靠家族蒙荫的老妇，谁想到竟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p>

佟致想起昨日第一次见姚云熙的场面，自己惊得目瞪口呆，面对那个明眸善睐，说话温柔似水的妙人儿，居然脑袋空白，张口结舌，实在是丢人。</p>

他摇摇头，叹口气喃喃道：“这个姚老板，当真非比寻常啊。”</p>

“你少打她的主意！”</p>

冷冰冰的警告，激起了佟致的反感。</p>

“为何？男未婚女未嫁，一切皆有可能。”</p>

“她已经嫁过人了。”马车晃动，宋星桥的脸隐入阴影里，神情越发阴暗。</p>

“我打听过了，她虽梳着妇人发髻，实际却没男人，现在也依旧住在自己的姚府里。就算是嫁过人又如何，这样出色的女子，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p>

仰慕她的男人必定多如牛毛，能得她的青睐，才是男人的荣耀。你又何必拿贞洁说事，以此来束缚她贬低她。”</p>

“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