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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安不确定折迩到底是在去赤霜山的路上出事，还是在赤霜山出事，这就必须一路找过去。</p>

但问题在于，折迩当日从照骨境去赤霜山的路不止一条，其中有两条远近难易还都差不多，想找人也不可能马上就奔赴赤霜山，还得沿途一点点循迹而去。</p>

所幸沿路冰雪消融，繁花春景，饶是身体不好的李承影走起来也不算辛苦。</p>

朱鹮暂留慈恩寺，狐狸回照骨境疗伤，李尚书只等国丧一过就辞官返乡，几人分道扬镳，李家人依依惜别，送出城门十数里外，阿谨望着烟尘中已经看不见人的前方，终于低头拭去离别的泪水。</p>

她很清楚，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会相见。</p>

谢长安与李承影一路骑马，走走停停，偶尔路过村镇县城补给，大部分时间在野外，这时她会停下来仔细察看搜寻线索。</p>

李承影跟在后面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追踪之术。</p>

李承影：“他会不会御剑或用仙术越过一些路，若是如此，恐怕也很难寻找到踪迹吧？”</p>

他饶是原先对修士一窍不通，近一月来听狐狸不分白天黑夜的吹牛，也囫囵吞枣知道了不少。</p>

谢长安：“他的缺月剑被留在扶广山，如今用剑是照骨境随意捡的下品法宝，无法御剑，没有法阵的腾挪法术也极耗灵力，他应该大部分路程与我们一样，都是骑马。”</p>

她在河边站立片刻，感受着风送水雾的方向，从微末的气息里捕捉灵气和幽蝶留下的味道。</p>

等谢长安忙完转身，李承影已经不见了。</p>

小县城的集市一眼就能望到头，但是人多也很热闹，因为附近村落的百姓都来赶集卖东西。</p>

谢长安这样的容貌行止，在长安城尚且引人注目，更勿论是这样的小城。</p>

世道纷乱，便是在尚算平静的小城，女子独行者亦少，但她一看便知不是常人，细心者还能发现她一路走来竟然足不沾尘，自然也不敢起什么歹心。</p>

金缕衣本身可随心意化形，她将红衣变为天缥，碧色如雨洗天青留白处，衣袂振风，翩然如仙。</p>

街道不大，中间还被堵住，两个人在吵架，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p>

吵架的二人还是邻居，一个说对方偷了自己的鸡来集市卖，另一个不承认，说这本来就是自己家养的，车轱辘话来回搬弄，半天也没吵出个结果，还差点动起手脚。</p>

等谢长安走过去，就看见本来应该在人群外面看热闹的李承影，居然还在里面评理拉架。</p>

他让卖鸡的邻居甲在笼子里再挑一只鸡出来，然后取了两只鸡的血，拿出一张黄色符纸，混了朱砂和鸡血在上面画一道符，吹了口气，符纸点燃化灰，星火洒在两只鸡身上，甲手里的鸡突然发狂啄向另外一只鸡，他失手没抓稳，两只鸡立刻打得鸡毛乱飞。</p>

谢长安：……</p>

别人学了符法，恨不能展现更多能耐。</p>

这世上怕也没有人会像李承影一样，把符法用在给邻里分辨鸡的归属上。</p>

李承影下了结论：“这鸡的确不是你家养的，是他家的鸡。”</p>

邻居甲：“不可能，这明明是我今早从院子里抓出来的芦花鸡！”</p>

邻居乙：“是你篱笆没扎好，我家鸡跑你那边去了，你若不信，就随我回去瞧瞧！”</p>

李承影：“我不知道你们谁家篱笆没修好，但这鸡要真是你的，它跟你家其它鸡在血脉上会有相通之处，方才就不会打起来。我已经用仙术给你们断了案，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仙术？”</p>

邻居甲如何敢质疑这神仙一样的富贵公子，忙道：“我自然是信公子的！”</p>

李承影：“那就得了，这鸡你先别卖，等其它鸡卖完了，你和他回去瞧瞧，若真是你错拿的，得给人家认错赔礼才行。”</p>

邻居甲看着自己扁担两头的两笼鸡，苦着脸。</p>

“可这一时半会也卖不掉这许多啊！”</p>

乡下人进一趟城不容易，不卖完东西他是不可能回去的。</p>

邻居乙不耐烦：“行了，我帮你吆喝，赶紧卖完东西随我回去，别赖了我的鸡！”</p>

邻居甲直接把那只鸡塞他怀里：“既然神仙公子说了，这鸡就先还你，若不是你平日咄咄逼人，三言两语就要吵闹，我如何会不信你的话！”</p>

邻居乙：“你拿了别人的鸡，现在倒还有理了？！”</p>

眼看他们又要吵起来，李承影咳嗽一声。</p>

两人立马闭嘴蔫了。</p>

李承影指着他脚边那一篮鸡蛋。</p>

“你这鸡蛋我都要了，别的无能为力，你自己慢慢卖。”</p>

谢长安在人群外看了半天，就见他最后提了一篮子鸡蛋，见人就发一个，发到谢长安面前时，就剩两个了。</p>

“正好，你一个，我一个。”</p>

他把鸡蛋递给谢长安，笑吟吟将篮子随手给了身旁老妪。</p>

“阿婆要这篮子不要？”</p>

“要的要的，正好拿回家给小孙儿玩，多谢郎君！”</p>

老妪哪里会不要白得的东西，兴高采烈接过便走了。</p>

谢长安看着手里的鸡蛋。</p>

李承影：“姐姐是不是觉得我在无用的事情上浪费工夫，不高兴了？”</p>

谢长安：“没有，我听说有些地方一年四季极为酷热，鸡卵放沙地里埋起来自己就能熟了，若是换成能孵出小鸡的那种鸡卵，放在照骨境那种极阴极寒之地，每日用灵力催化，不知会孵出什么来。”</p>

李承影没料到她信马由缰居然已经想这么远了，但回头一想，能看过天工炉之后就琢磨着弄一盏类似用途的法器灯出来的人，会有这些奇思妙想似乎也不奇怪。</p>

“那等找到你朋友，我们可以去照骨境试试。”</p>

谢长安还真想了一下：“你身体不好，只怕不能去那极阴之地，回头先往北走，去冰墟。”</p>

能与她在一起，李承影去哪里都无所谓，自然没有异议。</p>

两人边走边聊，时近中午，谢长安可以不吃饭，另一个人却还没辟谷。</p>

他们在路上找了个卖馄饨的摊子，把鸡蛋交给摊主，让他一并煮进汤里，摊主倒也有趣，没把鸡蛋打散成蛋花，反倒端来两碗荷包蛋馄饨。</p>

李承影舀一口汤，吹凉了慢慢品尝，听见旁边有人聊起近日肉价，说肉包子都要三文钱了，从前只要两文，那肉馅还少了云云，竟也听得津津有味，还插口道京城的肉包子如今已经涨到五文了，引来邻桌两人兴趣，最后两人桌变成四人桌。</p>

三个人聊得兴致高昂，最后临别时，那两人只差没拉着李承影的手要斩鸡头烧黄纸结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