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涵也连声催促:“你别吊人胃口,快说后面两条!”</p>
庾易静静等待,虽无饮酒之意,可手指却来回摩挲着酒杯。</p>
王扬只是推脱,谢星涵故技重施,便要以生意之事胁迫。</p>
王扬直接打断道:“事不过三。可再一再二,不能再三。”</p>
谢星涵见王扬严肃的表情,敏锐地察觉到如果自己再以此事威胁,他可能真的就连生意也不做了,便没有继续。</p>
开玩笑与放肆都是分时机的,聪明人总能在时机不对的时候,及时停止。</p>
谢星涵便是如此。</p>
柳憕虽讨厌王扬,却也想知道以南抗北的另外两个要点是什么,但他可不愿意出言相请,见王扬推脱不说,心中越发生厌。</p>
庾易忽然说道:</p>
“桓温尝云:‘遂使神州陆沉,百年丘墟,王夷甫诸人不得不任其责!’自王衍尚浮虚,山河沦丧,五胡乱华,清谈误国之论,不绝于耳。</p>
然推清谈之始,原非止说玄理,亦有言国事者!</p>
魏晋之际,说‘才性之辨’意在论选才,言‘圣人体无’实有意于君臣。</p>
故而仅以三玄之学为清谈,实在失之狭隘。</p>
所以我以为,方才所论南北形势,亦是清谈!</p>
今日以清谈始,以清谈终,甚快!</p>
王公子若能卒论,我当以此玉相酬!”</p>
庾易解下腰间的青色玉佩,向王扬出示。</p>
“此玉名为‘沧溟’,是我随身之物,王公子若不嫌弃,我便赠给公子!”</p>
沧溟玉状如朱雀,温润无纹,其色淡素,似透非透。</p>
此玉一出,颜幼成便叫道:“好玉!真是好玉啊!”</p>
柳憕见一直淡然的庾易,也表现对王扬论断的兴趣,神色更沉。</p>
庾黔娄心中一惊,他知道王扬所论精妙,却万没想到会得父亲如此看重!</p>
谢星涵向王扬低声道:“这是古玉,色谓‘澄潭水苍’,有价无市,快答应。”</p>
王扬看着那块青玉和庾易一反常态的样子,心中一动,便道:</p>
“那晚辈就斗胆狂言了。其二,守江必固荆襄。</p>
荆襄者,长江之脊背也。东援三吴,西控巴蜀,得之则可全东西之势......”</p>
夜半阑珊,灯火通明,满堂之上,四座寂静,只有王扬一人之声。</p>
“荆州制建康之上流,襄阳制荆州之上流。故武侯隆中之对,甚重荆襄!向北则连汉水、淯水以争形势。关羽自襄阳攻樊城,曹操失措,以襄阳之地,北接宛洛,可自此以溃中原腹心,虽魏武之善用兵,亦有不能抗者......”</p>
......</p>
“山东、荆襄,犹江南两翼!据山东可固淮泗上游,据荆襄可固长江上游。两翼张,则江南之势张!譬如徐达北伐——”</p>
“谁北伐???”</p>
王扬一时失言,竟把元明之际的例子都举了出来,马上改口道:</p>
“呃......徐......许是将来有一天,欲达北伐之全功。可从淮水出,先取山东,再略河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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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傅斯年《夷夏东西说》开篇便说东汉以后常分南北,三代及三代以前,分东西。不管结论正确与否,此等见识,甚见气魄。有的东西看着或许觉得简单,但就这一层窗户纸,可能上千年都没被有捅破。所谓人人意中有,人人口中无,就是指这种情况。</p>
我们现在说地籍经常说你是南方人,我是北方人,以南北为要点作区分,但不是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两汉时说“山东出相,山西出将。”函谷关、崤山至重,所以介绍地籍,常说关东关西,山东山西,东汉末年开始就逐渐演变成南北。东西魏的后三国时代,延伸至隋唐,都还存有这种东西划分之余风。</p>
②清谈与政治党争之关系,可参陈寅恪先生《书世说新语文学类钟会撰四本论始毕条后》与唐长孺先生《魏晋才性论的政治意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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