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岚没来之前，大家还觉得老孙可厉害了。</p>

萧岚一来，大家才意识到，厨艺就像肚子里的屁，不管再怎么憋，总会不经意间冒个响。</p>

有些人两三年都憋不出个响来，啧，这也太能憋了吧？</p>

兴许是大家用眼神骂得实在太脏，老孙有点绷不住了，赶紧低头假咳一声。</p>

“得了得了，赶紧洗漱去！别光顾着拉人闲聊，也不管人家乐不乐意跟你们聊天！万一人家想给家里人打电话呢！”</p>

听到老孙这么说，大家也有些不好意思继续围着萧岚了。</p>

确实，很多人第一天入狱，都想跟家里人报平安。</p>

一天之中只有这个时间段能打电话，还得去排队打。</p>

大家因为太激动，忘记了这一茬，把萧岚围住了，走也走不了。</p>

他们跟萧岚说了声抱歉，然后就散开了。</p>

望着这些舍友们的身影，萧岚一时间心里涌起阵阵波涛。</p>

一个热心助人的老好人，却偷窃成瘾。</p>

一个心系妻儿的男人，却因为无知，险些害了无数个家庭。</p>

此刻萧岚意识到，人真的是很复杂的生物，拥有着立体多面的灵魂。</p>

正如所有的多面体那样，有光照到的地方是【亮面】，背光的地方是【暗面】。</p>

照在身上的光越多，一个人身上的亮面就越大，暗面就会越小。</p>

可无论亮面和暗面的大小比例是怎样，两者之间，一定隔着【明暗交界线】。</p>

学过画画的人都知道，明暗交界线不是一条线，是一个面。</p>

人不是在某一时刻，突然越过某条“线”，然后变成坏人的。</p>

而是逐步逐步，从亮面伸出一只大脚趾，试探性地落在灰色地带。</p>

确认没事之后，再迈上整只脚，再探过去半个身体。</p>

身体在浅灰和深灰的混沌中徘徊一段时间，在某个或偶然、或故意的时刻，一脚踏入明暗交界。</p>

当人站在至暗处回头看，深灰显得没有那么灰，而浅灰几乎等同于白。</p>

那原本白的地方，则刺眼得不敢看。</p>

这时候再想回头就需要很大勇气了，很多人会选择继续往前走，想一条道走到黑。</p>

可是，暗面里也不全是黑。</p>

光从不放弃任何角落，它总是以各种方式照进来，通过其他物体的漫反射，在暗面形成反光。</p>

只要能抓住这点光，循着光的方向走，迟早也能重新适应光明。</p>

最忌讳的就是止步不前，没有勇气离开黑暗。</p>

或者反反复复，刚迈出几步又转身重蹈覆辙。</p>

每个犯人踏出监狱大门之前，警察都会对他们说一句意思接近的话：</p>

“往前走，别回头，也别再回来……”</p>

可又有多少人，真的能不辜负这殷切嘱咐，真的不再回来呢？</p>

萧岚望着这个宿舍里的人，衷心希望他们有美好的前程。</p>

毕竟连嫉恶如仇小吃车都不会对判了刑的犯人亮红灯了。</p>

说明在小吃车看来，一个罪犯在受到了法律应有的惩罚以后，是可以重新做人的。</p>

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因为第二天，萧岚拿到了小吃车的身外化身——【炒菜勺】。</p>

这东西由包过亲自交到他手中，为了不惹人注意，包过还多拿了十几把同尺寸的菜勺过去，假装是在更新厨具。</p>

这个尺寸的炒菜勺没法炒大锅菜，只适合给犯人们配餐。</p>

所以包过顺便说了配餐份量调整的事情：</p>

“因为昨天的剩菜过多，今天午餐预备减少四分之一的菜量，观察一下食用情况，再看晚餐怎么调整。”</p>

“老孙，你安排一下，让新来的两位服刑人员以后负责一部分配餐的工作，后厨那边就少做一些。”</p>

“收到！”</p>

新来的两位，指的就是萧岚和李阿四了，当然后者只是凑数的，其实丢哪都行。</p>

包过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萧岚一眼，然后就走了。</p>

萧岚看着手中的菜勺，伴随着包过的离去，手柄尾端处的蓝光，正在缓缓消失。</p>

而面对其他犯人的时候，菜勺的尾灯毫无反应，既不冒蓝光，也不冒红光。</p>

只在萧岚的脑海中弹出对方的犯罪记录和刑期。</p>

“这小吃车还挺智能的，把服刑期间的犯人当成不好不坏的来处理。”</p>

“我还担心它全程冒红光，我看都看不过来呢。”</p>

菜勺的尾灯小小一个，萧岚掌心一裹就能挡住了，也不怕被人发现。</p>

不过现在他要找个地方把它放下，因为做早餐还用不到菜勺。</p>

监狱常见的早餐主要由馒头、稀粥和咸菜构成。</p>

偶尔面点组心情好了，会做油条和葱油饼，换点花样。</p>

为了防止大家天天喝粥血糖飙升，天天吃咸菜盐分摄入过剩，偶尔也会把稀粥咸菜组合换成粉条和面条。</p>

主打的就是不一定好吃，但尽量营养均衡。</p>

食堂在7点之前就要开始供应早餐了，而稀粥和馒头都得当天现做。</p>

所以伙房人员必须起得比普通犯人还要早，提前一两个小时来做饭。</p>

这一点是比较辛苦，不过在伙房干活有个好处，就是辛苦完了可以去放风晒太阳，时间安排比较灵活。</p>

不像其他监区的犯人，到点上工，到点下班，期间不能摸鱼，上厕所要打报告。</p>

要是完不成任务，还要被罚做值日搞卫生。</p>

认真干活的犯人会收到一点点钱作为“工资”，他们可以选择打钱回家，或者充进“购物卡”里。</p>

监狱里有设置小卖部，里面有卖牙膏牙刷之类的生活用品，还有一些零食。</p>

有时候犯人食堂吃腻了，去小卖部买一袋2块钱的干巴小面包，配一盒牛奶，就是顶顶奢侈的早餐了。</p>

听说早餐要做馒头，李阿四自诩有过卖包子的摆摊经验，屁颠屁颠想去帮忙。</p>

结果到那一看，傻眼了，面点组的人全都在打面、和面、揉面。</p>

“啊这……”</p>

李阿四一脸懵逼地看向萧岚，小声哔哔：“这面怎么揉，你也没教啊。”</p>

他学了一身武艺，技能点全点在剁包子馅上。</p>

遇到馒头，惊觉自己毫无用武之地。</p>

萧岚只给了他一个无语的眼神，潜台词是：[你才知道？你也没找我学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