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草的事情十分重要。</p>
李毅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尽量救救延绥这么多饥民，让他们能够尽可能的活下去，顺便传递天下大同的思想。</p>
接下来几日，李毅一直待在饥民营地，参与挖掘沟渠。</p>
王徵总共设计了两条排水渠，一条引水渠。</p>
汲水到上坡上顺着水道下流，然后再沿着支道流向四面八方，供应着饥民的生活所用。</p>
至于脏水最后还会归于排水渠，并且有清水冲刷，防止淤积，可以说是十分巧妙。</p>
王徵年岁颇大，李毅专门安排了两个少年在旁边照顾他。</p>
可是王徵不服老，整日里待在工地监督进程，就为了让饥民们多几分生机。</p>
这段时日，他在饥民营地看到了太多的惨剧。</p>
全家吊死的饥民，撕咬尸体的野狗，饿死的饥民，骨瘦如柴的婴孩……</p>
作为天主教徒，又信奉儒家仁义道德的王徵，受到了很大的刺激。</p>
他见到孤儿就收养，看到饿的倒在地上的饥民就给吃的。</p>
特别是他看到一个刚会走路的娃娃，因为奶奶饿死在路上，踉踉跄跄的在野外游弋的时候，就忍不住流眼泪。</p>
他见过百姓艰苦的生活，可是在榆林十万嗷嗷待哺的饥民面前，这里简直就是地狱。</p>
看到李毅到来，王徵指着远处躺在阴影里，被苍蝇围绕的孩子，声音嘶哑的道。</p>
“李毅，每天一碗稀粥是养不活孩子的。他们需要更多吃的，不然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他们的命。”</p>
李毅摇摇头道：“按照人头发粮食，是赈灾官署的规矩。要是孩子特殊，那么老人呢，妇孺呢？规矩一定确定了，就不好打破。”</p>
王徵气恼的道：“什么破规矩。老夫收养了他们，就要让他们活下去，老夫自己出银子。”</p>
“这不是银子的问题。”</p>
“反正老夫不管，你一定有办法。”王徵耍赖般的道。</p>
李毅苦笑道：“那只有一个办法。”</p>
“什么办法？”王徵问道。</p>
“让他们读书。孩子不算什么，可是能读书识字的孩子就了不起。我们在饥民营地建立一个学堂，由您老当山长，找两个管事和读书人做先生，这样学堂就能独立出来用饭。”</p>
王徵神情古怪的看着李毅。</p>
“老夫怎么觉得，你这是挖坑让老夫往里面跳呢？”</p>
李毅讪讪笑道：“王老，我这不是给你想办法呢吗？”</p>
“老夫本想着帮你赈济饥民，然后就返回老家守孝。若是当了山长，怕是又走不成了。”</p>
王徵这种学贯中西的人才，李毅怎么可能轻易放他离开。</p>
他要做的，就是让王徵留下来。</p>
最后王徵还是答应建立学堂，兼任学堂的山长。</p>
但是他要李毅允许他传播天主教的教义，这一点李毅是无所谓的。</p>
反正他还要传播天下大同的思想，一个远在西方的教派，在大明百姓面前，远不如天下为公，百姓当家做主有吸引力。</p>
能留下王徵，李毅非常高兴。</p>
挖土的饥民看着王徵走远，对着李毅道：“兄弟，那老头可是个信西方教的进士，听说还会法术，他前两日挖的水渠，大家眼睁睁的看着水往高处流去了。”</p>
李毅笑着道：“这个世上没有法术。”</p>
汉子撇撇嘴道：“俺亲眼看到的，还能是假的。”</p>
又有饥民道：“王老是活菩萨派来的，一定是会法术的。”</p>
李毅不想跟他们解释汲水的原理，脱下外衫，跳下排水渠，开始跟着饥民汉子们一起干活。</p>
饥民汉子应当是个话痨，八卦的道。</p>
“兄弟，看你能和王老说上话，你认不认得活菩萨？”</p>
李毅苦笑道：“哪来的活菩萨？”</p>
“就是派农会的人救我们的李毅李大人啊。有老人说，李大人是菩萨转世，看不得俺们受苦，所以下凡来救俺们的。”</p>
“他有这么厉害吗？”李毅笑着道。</p>
饥民汉子有些不乐意了。</p>
“什么叫有这么厉害吗？那是相当厉害。”</p>
“就是，就是。以前俺们饥民三五天才能领到一碗稀粥，营地里每天都饿死许多人，晚上都能听到野狗啃咬尸体的声音。可是自从活菩萨来了，派农会管事帮俺们建了窝棚，用上干净的水，每天都能吃一口饭，这么多天，只听到有些体弱病死的，还没见过饿死的人。”</p>
“而且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官绅大户也不敢来这里了，地痞流氓也不敢欺负俺们。”</p>
“那是因为在活菩萨面前做坏事，会烂手烂脚倒大霉的。”</p>
一帮饥民兴高采烈的说着李毅接手饥民营地后的改变。</p>
“小兄弟，你见过活菩萨吗？”一个人问道。</p>
李毅摇摇头：“听你们说的这般厉害的人，我怕是没见过。”</p>
汉子们听了有些失望。</p>
李毅挺喜欢和这些汉子说话。</p>
可以说他们愚昧，可以说他们短浅，但是他们的心是真诚的，他们会怀念每一个对他们好的人。</p>
嘴上说着话，手里的活李毅也没停。</p>
粗大的木头需要四五个人扛，李毅却能一个肩膀扛一个。</p>
挖掘水道也是动作极快，一个人能赶上两三个饥民的速度。</p>
饥民们都惊讶的看着干活的李毅。</p>
这时候，刘宗敏走了过来，看着满身泥泞的李毅，差点没认出来。</p>
“大人，粮官正在找你。”</p>
李毅应了一声，爬上沟渠洗了洗身上的泥，拿着衣服就离开。</p>
一旁的饥民看着李毅的背影，对刘宗敏道：“刘大人，这是谁啊？”</p>
“还能是谁，当然是李毅李大人了。”</p>
“活菩萨？”</p>
听到刚刚跟他们一起干活的，就是活菩萨李毅，所有的饥民都愣在原地。</p>
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刚刚和自己一起干活的，就是他们心心念念的活菩萨。</p>
望着李毅离开的背影，想到他们一起说话的场面，这些人都仿若做梦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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