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p>
冷风呼啸而过,院子里肃静到落针可闻,唯有外面传来沉闷打击声,伴随着痛苦哀求喊声,只是渐渐哀求声越来越小,最后变得毫无声息。</p>
只剩下护卫沉静而冷漠的数数声:“二十二、二十三……”</p>
满院婢子听着这声音,如同夺命锁魂,哪怕是跪在地上都在瑟瑟发抖。</p>
谢灵瑜安静站着,听了半晌,突然开口:“嬷嬷。”</p>
依旧是轻软平淡的语调,只是这次听在花嬷嬷耳畔,犹如雷鸣而至,不敢有丝毫怠慢。</p>
花嬷嬷跪在地上,往前挪了两步,恭谨道:“老奴在。”</p>
“方才我听薛贵唤你阿姐?”</p>
花嬷嬷趴在地上,以头点地:“殿下明察,老奴跟那个天杀的薛贵毫无干系,是他随意攀扯老奴。殿下待老奴这般好,老奴岂敢做出那等狼心狗肺之事。”</p>
谢灵瑜垂眸,看着她苦苦哀求的模样,却没有丝毫恻隐之心。</p>
只是现在还不是动她的时候。</p>
谢灵瑜看着满院子跪着的婢子:“薛贵身为上阳宫管事,行欺男霸女之事,歹毒至极,待他杖责结束后,不论生死,永远驱逐出上阳宫。至于他私盗行宫物件中饱私囊,罪证确凿。本王知此事并非他一人所为,但他乃是首恶,传令下去,凡有愿自首者,归还赃物或者钱财,既往不咎。”</p>
众人一听这话,虽不敢抬头,却多少心底松了一口气。</p>
“只是若有胆敢再犯者,下场与薛贵无异。”</p>
谢灵瑜声线里,终于还是染上了一丝冷厉,落在众人耳畔,脊背不禁出了一层薄汗。</p>
待到了晚膳时分,被派去重新清点上阳宫造册物件的听荷回来了。</p>
她不禁咋舌:“殿下果然是厉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竟抓出这么多家贼。”</p>
许是薛贵的惨状,让所有人都不敢抱有侥幸心理。</p>
他虽然挨过了三十板子,但据说刚被拖至家中,人就不行了。</p>
况且谢灵瑜手里还有薛贵的账册,谁还敢抱有侥幸心理。</p>
好在她说了,只罚首恶。</p>
于是但凡牵扯进去的,都纷纷拿出自己偷的赃物或是返还了赃款。</p>
“殿下您是没瞧见那阵势,偷什么的都有,这帮人还东西回来时,库房前头堆了好些,邱主薄写了一下午,险些手都要写麻了。”</p>
“看来战果颇为丰收,”谢灵瑜若有所思。</p>
听荷瞧着她还有心打趣,不由好气道:“殿下,怎么一点也不生气?”</p>
生气?</p>
经历了生死,这点儿小事儿哪儿值得她生气了。</p>
谢灵瑜淡道:“若是一人犯错,还是他的罪责。如今这么多人犯错,可见是我平时里太过纵容,他们有错我也有错。”</p>
“殿下怎么能把错揽在自己身上,殿下宽宥乃是对奴婢好,是那些人不知好歹。”</p>
春熙头一个不赞同。</p>
听荷跟着点头:“就是,殿□□恤婢子,哪怕犯了错的都从未严惩,这才叫那些人渐渐肥了胆,如何能怪得了殿下。”</p>
待说完后,听荷小声道:“殿下,听说花嬷嬷还了东西回去之后,就发了高热。”</p>
“叫了大夫吗?”谢灵瑜问道。</p>
听荷摇头:“没人敢给她叫。”</p>
虽然谢灵瑜没有追究到底,但谁都瞧得出来,花嬷嬷牵扯其中至深,说不准哪天就东窗事发,现在谁还跟她有瓜葛,更不会给她请大夫。</p>
谢灵瑜语气平淡:“请个大夫看看吧。”</p>
身后两个婢子对视了一眼,春熙柔声说:“殿下当真是菩萨心肠。”</p>
谢灵瑜以手托腮:“到底是阿娘赏赐我的人,总不能让她死了。”</p>
她可不是什么好心肠,只不过花嬷嬷日后还有点儿用处罢了。</p>
次日一早,曹太医再次前来为谢灵瑜请脉,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何短短几日内,这位的脉象能恢复到如此地步。</p>
再仔细问过,谢灵瑜喝的也都是他开的汤药。</p>
曹太医一边垂眸一边心头暗想,难不成他医术已经精进到如此地步。</p>
简直是妙手回春呐。</p>
把曹太医送走后,谢灵瑜用完早膳,就见听荷进来:“殿下,贺兰参军回来了。”</p>
“贺兰放?”谢灵瑜闻言,神色一怔。</p>
倒也不怪她惊讶,只因前世她被圈禁之前,贺兰放已成为名动大周的边境战神,他孤身闯入敌军阵中取敌将首级,千里奔袭直取北戎王庭的辉煌战绩,传遍天下。</p>
只是谁都不知,在这位少年将军本是出身永宁王府。</p>
乃是王府的录事参军。</p>
在贺兰放名动天下,人人都想与他结交之时,谢灵瑜反而将他拒之千里。</p>
她不仅明令王府中人,不许讨论永宁王府与贺兰放的这层关系,更是拒见贺兰放。</p>
只因她生怕被外人非议,她与手握兵权的重臣结交。</p>
谢灵瑜如今再想想,如若她不是那么决绝,即便是看在贺兰放曾是她家臣的份上,新皇都不敢这般随意圈禁她。</p>
“让他进来,”谢灵瑜即刻说着。</p>
贺兰放很快入了殿阁内,他一身银灰色圆领团花袍,但行走间板正笔直,虽年纪并不大,但颇有军士的英气。</p>
“末将贺兰放,见过殿下。昨日宵禁末将未及时赶回,还请殿下恕罪。”</p>
谢灵瑜借机认真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问道:“你两地奔波甚是辛苦,本王岂会怪罪你。”</p>
前几日谢灵瑜病重,便是贺兰放回长安回禀。</p>
这才替她请回了曹太医。</p>
这两日他也是长安与上阳宫之间,来回奔波。</p>
贺兰放在听到此话,猛地抬头,一双黑眸直勾勾朝谢灵瑜看了过来,眼底不觉流露出惊讶之色。</p>
谢灵瑜被他这么瞧着,不仅未心虚,反而噙着笑意望了回去。</p>
不得不说,贺兰放确实是将才,不过一个细枝末节的变化,就让他一下察觉。</p>
从前的谢灵瑜,绝不会自称本王。</p>
但现在规矩得改改了,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个永宁王,是名副其实的。</p>
好在贺兰放收敛眼底惊讶,迅速回道:“此次殿下生病,太妃甚是担心,还让末将带回了上好的补药。”</p>
闻言,谢灵瑜不高不低嗯了声,叫人压根猜不透她的心情。</p>
站在原地的贺兰放,思忖半晌,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还有之前殿下让末将问的事情,太妃也有了回复。”</p>
“哦?”谢灵瑜带着探究的微微一扬眉,似乎对答案很感兴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