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称呼仿佛一声沉闷的锣鼓声响，一下子敲开了沈初尘封的记忆，将她拉回到了十年前。</p>

会叫她小楚楚的人，只有陆家军的人。</p>

特别是镇国公陆伯伯跟前的那些副将们。</p>

她小时候顽皮，整日不是爬树掏鸟窝，就是跟在湛哥哥后面去陆家军的军营里晃悠。</p>

湛哥哥爱看书，常常拿着兵书一看就是半天。</p>

她觉得没意思，就会跑到练武场上看陆家军操练。</p>

然后在旁边拿着大哥给她刻的小木剑，跟着有模有样地学着练。</p>

每次陆伯伯就会笑眯眯地抱起她，然后逗她。</p>

“小楚楚，你天天跟着练，将来长大了要做女将军不成？”</p>

四五岁的她，别看年纪小，志气从不小。</p>

挥舞着木剑豪气干云，“我要做大魏第一女将军。”</p>

陆伯伯身后的副将常常会笑得前仰后合。</p>

她皱着小鼻子一脸不满，“你们笑什么？我长大真的要做女将军的。”</p>

“好，好，我们小楚楚一定会成为大魏最厉害的女将军。”</p>

陆伯伯刮着她的小鼻子，将她递给身后的副将。</p>

“你们带她去伙房找点好吃的。”</p>

陆伯伯有四个副将，是老镇国公收养的战场孤儿，分别取名为陆敬，陆忠，陆保，陆国。</p>

老镇国公希望他们能跟着陆伯伯，一起上阵杀敌，精忠报国。</p>

四位副将叔叔也跟陆伯伯一样，叫她小楚楚，会轮流带她去伙房找好吃的。</p>

会偷偷教她一两招武术动作，会给她讲战场上惊心动魄的杀敌故事。</p>

她累了，睡着了，他们就把她背回家。</p>

想起往事，沈初不由眼眶一热。</p>

再仔细看向面前的男人，透过他坚毅的双眼，以及络腮胡子上面露出的半张脸。</p>

逐渐与记忆中的人对照起来。</p>

她颤声道：“你是陆忠叔叔？”</p>

陆忠浑身一颤，再也抑制不住激动之情，两只手紧紧握住了沈初的肩膀。</p>

“小楚楚，真的是你啊，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p>

沈初能感觉到放在肩头的手轻轻颤抖，眼前的七尺大汉紧紧看着自己，眼眶慢慢红了。</p>

她的心中亦是百感交集，忍不住握住了陆忠的手臂。</p>

“忠叔，你是怎么逃过北戎人的屠城的?除了你，陆家军还有其他人活着吗？.....”</p>

想问的问题太多，她一下子有些语无伦次起来，甚至不知道该先问谁。</p>

她紧张又期盼地看着陆忠。</p>

陆忠抬手揉了揉脸，深深叹了口气。</p>

“我当年之所以能逃过一劫，是因为屠城的时候，我并没有在凉州，而是被国公爷派到了距离凉州最近的定州去求援。</p>

凉州被北戎人围得水泄不通，距离我们最近的城池就是定州。</p>

定州守备周奇也是陆家军出身，所以国公爷让我带领三百勇士去求援。”</p>

想起十年前那场惨烈的突围，陆忠瞳孔剧烈缩了几下，络腮胡子抖了又抖，才接着往下说。</p>

“三百勇士为了让我出城求援，全都战死了，只剩下重伤的我，勉强支撑赶到了定州。</p>

我见到周奇，将国公爷求援的信交给他后就晕了过去。</p>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p>

陆忠顿了顿，突然间两只手紧紧捂住了脸，手上青筋暴起，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字字泣血。</p>

“凉州已经是尸横遍野，到处都是死人，城墙上，城墙下，街上，人摞着人，人压着人。</p>

他们身上全是血，血流得到处都是，把整个凉州城的地都染红了呢。”</p>

沈初听得心神俱碎，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却还是忍不住问：</p>

“我哥哥们呢？湛哥哥呢？陆伯伯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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