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赫却好似习惯了一般，凤眸扫过她发上的蝴蝶簪子，看着那在阳光下微微颤动的蝶翼，解释道。</p>

“天家亲情，向来如此。”</p>

转身欲走，被谢绾叫住。</p>

她一身粉裳，站在日光下，眼眶略红，眸色灼灼地看着他。</p>

“李承赫，我问你。”</p>

“倘若再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会后悔进京吗？”</p>

李承赫抚摸着袖中的玉佩，缓慢而麻木，像在抚摸他在京城中的三千多个日夜，抚摸那无数次崩溃绝望又无数次重新站起的瞬间。</p>

怎么能不后悔呢。</p>

如果人生能重来，他就算爬，也要追上绾儿的脚程，和她一起进山。</p>

如果能重来，他会用现在的一切，用以后累生累世的所有，换取十年的时光，让他回到扬州，回到和她深情旖旎的曾经。</p>

可一切都回不去了。</p>

那些过往如同过往的他一样，通通死去。</p>

如今他是背负着朝廷重担的太子，他只能靠身边这个一模一样的冒牌货，来抚慰那可悲的记忆。</p>

李承赫摇头。</p>

用讥讽的眼神看着谢绾。</p>

“你以为，本太子会怀念从前？”</p>

“锦衣玉食，百官朝拜，皇权在握，天下俯首。”</p>

“谢氏，本太子喜欢这样的生活。”</p>

他转身，走向那森罗密卫的御书房。</p>

他身后，谢绾觉得自己的左脸，比被人扇了一巴掌还要疼痛、耻辱。</p>

谢绾。</p>

你在天真什么？</p>

真正可怜的，是你自己吧。</p>

……</p>

御书房内。</p>

年老却仍积威深重的帝王，将手中的贡呈扔到李承赫脚边。</p>

他未抬眸，可隔着几米远，李承赫已能感受到他周遭的杀戮之意。</p>

“若非这事是你揭发的，朕早已废了你的太子之位。”</p>

李承赫直直跪下。</p>

“父皇恕罪，都是儿臣无能，未提早发现凌氏的手脚，这才酿成大祸，险些害了数万灾民。”</p>

昭和帝阴郁的眼神落在他的发顶。</p>

从上到下，似一把锐利的刀，要将他浑身上下剖开了一般，在殿内的空气压抑地快要凝成实质时，才冷笑一声。</p>

“最好如此。”</p>

跪在地上的李承赫，知道这件事跟他的关系，算是揭过去了。</p>

将那散乱的贡呈整理好，放到桌面上，缓缓道。</p>

“父皇要如何处置凌家。”</p>

昭和帝手掩御桌，眼底的杀机一闪而过，“原本，这样的臣子，是要斩三族的。”</p>

“不过……”</p>

他盘着手中的沉香串子，冷笑一声，“最近普济寺的大师劝过朕，说朕年轻时造了不少杀业，为了长寿，需要收敛着些。”</p>

“再加上，凌家毕竟是你的外祖，也不好不给你这份脸面。”</p>

“银子收回来，再补二十万两，凌太傅致仕，此事便揭过吧。”</p>

“毕竟现在你还需要凌家在前为你挡灾。”</p>

“等朕成了太上皇，等你登基之后，你再拿凌氏开刀，坐稳你的皇位。”</p>

“如何？”</p>

李承赫拱手，“父皇无论怎么安排，儿臣照办便是。”</p>

“不过儿臣看父皇龙马精神，不必急着退位，这天下有您撑着，儿臣心里也踏实些。”</p>

“哈哈哈……”</p>

昭和帝爽朗一笑，对李承赫的识相极为满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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