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在意真相。”凌央平躺回床上,双眼放空,凝视褪色的床帷,“倒不如用这些法子让她知难而退,逼走她。”</p>
“只是我没想到,她和从前我以为的那个她,当真不一样。”</p>
分明是才过及笄之年的小女郎,胆子大起来连宵禁都敢犯。</p>
想当年,就算是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周子宿错过了宵禁时间,硬是被城门军士关在长安城外整整一夜,第二日冻得直打哆嗦才放进城。</p>
凌央什么都算进去了,唯独没算到她的头这么铁,更没算到她运气这么好。</p>
他只好搬出霍素持来气她。</p>
他凌文玉现在虽然一无所有,却不至于沦落到为情自尽的地步。</p>
霍晚绛虽有意隐瞒,但她告知自己即将远贬的那一刻,他就彻底明白发生何事了。</p>
父皇终究没有容得下小舅舅,誓要对卫家赶尽杀绝才肯罢休。</p>
父子十七载,凌央看透了他的帝王脾性,多疑、薄情。</p>
巫蛊之祸事已至此,覆水难收,晋帝心中有十万个后悔也绝不能回头。卫家一旦有外戚尚存于世,日后定会助凌央起势,再度挑衅他的帝王威严。</p>
晋帝焉能容忍一丝一毫的威胁?</p>
小舅舅已死,事到如今,再没有任何力量能挑衅晋帝的皇权。</p>
晋帝也可以彻底放下心,将自己这个昔日最受宠爱的儿子赶得远远的,永世不得翻身。</p>
凌央好不容易复燃的心随着卫骁的死讯彻底死了。</p>
与其死在路上,窝囊地死在幽州、岭南那些地方,倒不如死在长安,去了地府还能与卫家上下团聚。</p>
凌央抬手挡住双眼,手背瞬间被泪液沾湿。</p>
何玉酸楚地捧起催雪剑,走到床前,哽噎难鸣:</p>
“郎君,往好了想,女君能助你活下来许是天意如此,天意不叫你亡。你快看看,她把催雪也带回来了。”</p>
听到催雪二字,凌央热泪盈眶,坐直了身:</p>
“可是姬长生交给她的?我说她怎么这般好运,原来是赶上长生值夜了……”</p>
他絮絮不休,何玉看着更是悲痛交加:“女君说,是姬家二郎拿给她的。”</p>
凌央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化为一声声大笑,坠着颗颗豆大的泪:</p>
“哈……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你把催雪拿去扔了吧,反正我的双手也拿不动它了。不!我要拿它去祭长生。”</p>
他又哭又笑,悲喜交加,何玉实在担心他出事,索性朝他后颈处劈了一掌。</p>
凌央倒头昏厥了过去。</p>
……</p>
晋帝的圣旨在三日后传进了淮南王府。</p>
“凌郎君,早些收拾家当吧,明日就得动身喽。”太监念完圣旨,虚情假意道了句安慰话,尽是副小人得志嘴脸,“岭南那边儿啊,得进了十一月才不算热呢。”</p>
“郎君也莫要忘了,到了梧州,记得去知会一声当地县慰。陛下可是说了,您就算是爬也得爬到梧州,能不能有那个本事爬到嘛——就看您的福气如何了。”</p>
等凌央双手接过圣旨,太监笑得阴阳怪气,漫步离去。</p>
霍晚绛双腿都软了,在炙热的地砖上一坐不起。</p>
岭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