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手在地上炸出一个大窟窿，周蚕从窟窿中爬出来，手上的绳子也松开了。</p>

他拼命往王欢的方向跑。</p>

王欢大吼：“用千叶手砸我，我死不了……呜呜呜呜呜呜……”</p>

周蚕会意，右手轻轻晃动，千叶手层层抖开，像盛放的花瓣。</p>

江莹却在这时转到他身前，右脚如同一道闪电，重重地鞭在他肩膀上。</p>

砰——</p>

他瞬间被弹飞出去。</p>

“你别动。”江莹说，“越反抗我，受到的痛苦越多。”</p>

周蚕双手抠住地面，支撑着自己起来，身体不住颤动，仿佛随时会散架。</p>

江莹看着周蚕，似是有些不耐烦了，弯腰捡起一根树枝。树枝五六厘米，她捏着树枝，一边走向周蚕，一边说：“六百年前有个练剑的门派，出了个神人，这人十二岁就以一根树枝赢了掌门。掌门一高兴，把自己的女儿许给了他。十二岁的孩子什么也不懂，懵懵懂懂间就答应了。但人会长大，十六岁时他已经名扬天下。人有名了，就惹人爱慕，有个红衣姑娘喜欢上了他，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人有名了也招人眼红，他被暗算，差点死掉，红衣姑娘救了他，他也喜欢上了那姑娘，伤好了就回山，解除跟他师妹的婚约。”</p>

这是周蚕见过的最絮叨的人。</p>

似乎说话对她跟抽烟一样，是一种瘾。</p>

“他师父表面答应了他的要求，暗地里查清楚了他悔婚的原因，于是杀了喜欢他的红衣姑娘，又使法子废了他的神通，送他进宫做了太监。”江莹不停啰啰嗦嗦讲着不知所云的故事，也不担忧周蚕趁她讲故事时逃走，“他莫名其妙成了太监，自然绝望，自杀了几次，没死成，浑浑噩噩地在宫里端屎倒尿，几年后的一次机缘巧合，他得知把他弄成这样的，是他师父。他又绝望了，又自杀了一次，但还是没死成。三番五次死不成，让他迷信了起来，觉得是老天不让他死，要让他报仇。他的命是他师傅给的，只为自己，他是不想报仇的。但毕竟还有红衣女孩的命，那姑娘因他而死，他得给个交代。只是啊，他本来天赋卓绝，不出二十年，绝对能成天下第一流高手，可现在五脏都被毒废了，又该怎么报仇？也许真的是命，他的命格是‘绝处逢生’，几番绝地而不死，让他命盘大开。他以残破的心肝脾肺肾和男根，得悟损有余而补不足的至理，自创一套前无古人的神通。他命名为‘红衣’。”</p>

江莹说到这儿时，周蚕已经拖着残躯，再一次跑向王欢，千叶手毫不留情地拍了出去。</p>

但她不去阻止，只是不紧不慢地提起指间树枝。</p>

“我学的神通，就是红衣。”</p>

“红衣”两个字像一片花瓣，从她唇间落下来。</p>

而“花瓣”落下的一瞬间，她的身影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从原地消失了。</p>

周蚕和王欢同时看见一片身影在千叶手跟前一闪而过，蝶群般的千叶手一刹那全部被肢解，像东风吹过灌木，蒲公英散了漫天。紧接着周蚕看到江莹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面前。</p>

等他反应过来时，身上已经被树枝扎了几十个洞。</p>

而最后，那根树枝穿透了他的心脏。</p>

神通“红衣”舍弃了所有花哨的变化，将一切交付给了一个字：快。</p>

周蚕感觉心脏的跳动停了下来，脑袋因为供血不足变得晕晕乎乎，跟着风景后退，身体向后倒下去。</p>

视野开始变窄，像深灰的窗帘慢慢拉上。</p>

——要死了。</p>

他的思维已经很模糊了，却很明确地知道，自己要死了。就像早就预习过这种感觉一样，而且不止一次。</p>

一两秒之后，剧痛会漫上来。这种痛楚几乎难以忍受，但好在不会持续太久，因为身体很快会分泌某种激素，让一切再次变得平静，就像水落入大海，像孩子回到子宫。</p>

再然后，就是漫长的寂寞。</p>

人应该只会死一次，他为什么对这种感觉这么地驾轻就熟？</p>

他有点疑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