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市委组织局级以上领导观看电影《生死抉择》,进行警示教育。刚好与李国藩主持的专题研究“三四三”工程的市政府常务会议撞车了,按理说李国藩应该串到第二天下午开,但是他不但没串,还要求下午的会议照开不误,而且谁也不许请假。结果建口的局以上干部全部没去观看《生死抉择》。李绍光作为主要组织者非常生气,特别是当他亲自打电话与李国藩商量市政府常务会议能不能串一下,强调警示教育很重要时,李国藩很不以为然地质问道:“搞这些花拳绣腿有什么用?干点实事好不好?”李绍光对李国藩不可理喻的态度虽然忍了,但是憋了一肚子气。特别是当他得知李国藩主持召开的常务会议研究的内容后,更是颇有腹议,一大早他就推开了魏正隆的门,想一吐为快。</p>
昨天看了《生死抉择》这部电影,魏正隆很有感触,他觉得面对腐败,真正面临生死抉择的不仅仅是一个李高成,而是他为之奋斗终生的党。他甚至怀疑如果自己面临李高成的处境能不能像李高成那样选择?魏正隆的确为自己的犹豫而心惊,他觉得应该在全党干部中搞一次大讨论,题目就是“如果我是李高成应该怎么办?”</p>
想到这儿,他提笔想率先垂范写一篇观后感。刚点上一支烟想琢磨一下文章的开头,李绍光阴着脸进来了。魏正隆很想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李绍光,见李绍光进来便和盘托出,然后尖锐地问:“绍光,你说腐败的根源是什么?”</p>
应该说李绍光对这个问题思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他上任东州市委副书记那天起,就一直在思考,当仔细听了魏正隆关于《生死抉择》的观后感,他一针见血地说:“其实,腐败的根源很清楚,那就是我们的制度允许腐败,我们的腐败是制度性腐败,腐败在这个不健全的制度下有其合理性。”</p>
魏正隆起身一边踱步一边沉思,他很欣赏李绍光的坦诚,但是他弄不明白“腐败的合理性在哪里”,于是他反问:“绍光,为什么我们的制度允许腐败?”</p>
李绍光用两个手指戳着茶几说:“制度堵讲真话的嘴,使执政党害怕人民的意见,一个执政党如果没有勇气学会坦诚,就永远也听不到真话。什么叫解放思想?就是允许人们讲真话,哪怕是揭露自己的伤疤,也让人家讲出来,不能为了所谓的‘稳定’就因噎废食,否则花大力气捂矛盾换来的只能是一个暂时的‘稳定’,孕育出来的却是一个不可能收拾的结局。”</p>
“绍光,你的观点总是那么犀利,”魏正隆感慨地说,“你说的对,党的坦诚会带来社会风气的坦诚,党敢讲真话人民才乐意讲真话啊!”</p>
李绍光起身到饮水机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一边喝一边说:“从一定意义上讲,我国的封建社会就是一部贪官污吏史,人治、专制、官本位、权力崇拜、舆论被钳制以及天下私有或者统治集团所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些陈腐的东西都不可避免地造成严重的腐败。常言道以史为鉴,老魏,‘文死谏、武死战’,是我国封建社会传统的为官之德,而今‘武死战’犹在,‘文死谏’者有几人?”</p>
魏正隆惆怅地说:“这就叫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不承认这个道理,无异于掩耳盗铃,时间久了,非出问题不可啊!”</p>
“老魏,”李绍光借题发挥地说,“这第一个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把的就是你这个市委书记,李国藩昨天那么重要的活动都不参加,快成‘党内个体户’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一忍再忍?”</p>
魏正隆早就习惯了李绍光的刻薄,但是如此明了地捅破窗户纸还是令他这个当班长的有些难堪。</p>
“绍光,”魏正隆似有难言之隐地说,“还不是为了班子团结,你得承认国藩是肯干事的市长,自从他上任以来,银环路工程突飞猛进,这又启动了‘三四三’工程,应该说在年内改造三条街路、四个广场和三座立交桥都是大手笔,特别是四个广场中的市府广场,我看了规划图确实可以代表东州的形象。”</p>
李绍光冷哼一声,揶揄道:“老魏,或许光荣背后是不可告人的‘政治野心’啊!别的咱不说,就说即将戳在市府广场上的那个雕塑,那哪是什么凤凰翼,根本就是权力崇拜的权杖!”</p>
魏正隆并不赞同李绍光的意见,他觉得李绍光过于尖刻了,便认真地说:“绍光,经过夸张变型的木雕图腾,呈三角型组合而成,融汇了战国时期的钟鼎语言,既显得古朴典雅,又具有时代气息,取高二十一米,象征着东州人民在现代化建设中,正如大鹏展翅,迎着朝阳,意气风发,即将翱翔在二十一世纪的万里晴空,多有内涵啊!”</p>
“老魏,”李绍光激进地说,“你说的都是表面的东西,凤凰翼雕塑寓意在权,全身包金,金灿灿地屹立在市府广场,旁边就是国旗,足以彰显李国藩的政治野心和对权力无限向往之情,不然他也不会在昨天的常务会上将雕塑底座修成真空仓。”</p>
魏正隆不解地问:“将凤凰翼的底座修成真空仓干什么?”</p>
“干什么?”李绍光嗤之以鼻地说,“还不是为了流芳百世!李国藩从改造市府广场那天起,就有一个设想,他要在千禧年给一百年以后的市长写封信,封在凤凰翼底座中,他不仅要让东州市人民看见凤凰翼便想起他李国藩,他还要让一百年以后的人也不忘记他,这不是政治野心是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