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等我再盯着它看时，它居然又动了。</p>

像是下面有人在故意晃动，勒着地面左右摇摆。</p>

向阴崖朝着黄河的一面一直以来都是用作晾尸体的地方，那里除了死尸不可能有活人，可是死人怎么可能会晃动绳子？</p>

想到这里我心里开始发虚，联想到这一路的怪象，一秒钟也不敢多待，迈腿就要走，陡然间，一阵婴儿的啼哭被风声卷着就从山崖下面吹进了耳朵里。</p>

声音像是深夜中熟睡的婴儿被惊醒，哇哇不停，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一个劲儿地往耳朵里钻。</p>

我站在原地心里揪成了一团，犹豫了片刻又转过身回到崖边，壮着胆子朝崖边下面望，同时拿手拽了拽粗绳，在绳子被拽动的瞬间，那啼哭声突然停了。</p>

这下面不会吊着个孩子吧？</p>

我心头一跳，可是手中试过绳子的重量绝对是个成年人，就在这个时候，那婴儿的哭声又一次出现了。</p>

比之前更加凄惨，已经到了断气的状态，宛如一个初生的婴儿即将夭折，听在心中一阵难掩的悲悯油然而生，手上开始不受控制地拽着绳子一点点往上拉。</p>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跌落砸碎在了地面上，我拼命地想甩开绳子拔腿就跑，可是四肢完全不受控制，双手机械地拽动着粗绳，感觉到那绳子下面吊着的东西离地面越来越近，我丝毫没勇气往下看，干着急却一点办法都没有。</p>

眼看着盘在地上的绳圈越来越多，一道火红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当中。</p>

是一具女尸。</p>

女尸平躺在地上，身上穿着红艳艳的长袖大袍，面色红润，双目紧闭，宛如睡着了一般。</p>

尤其是在女尸肚子上的那一块凸起，没有布料的遮掩，白花花的肚皮仿佛涂满了油，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出阵阵光泽。</p>

我腿肚子都软了，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在心头升起，在感觉到四肢恢复知觉后，扭头就要跑，可是脚踝忽然一凉，像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一股森冷的阴气直钻进体内，我蓦地打了个哆嗦，身子就朝着地上倒。</p>

身子重重地摔倒在地，大脑也开始变的模糊起来，我强挣扎地转动脑袋朝着脚边看了一眼，就见那女尸的一只手正抓在我的脚脖子上，脑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歪向了我这边，睁开了眼睛，冷冷地看着我。</p>

……</p>

黑暗当中，整个世界都在有起伏地来回摇晃，伴随着耳边“呼啦啦”的水流声，我感觉冷极了，三伏天里却如至冰窟，身体不停地打着哆嗦。</p>

我从冰冷当中清醒过来，眼皮沉重地像是打上了霜，当女尸的眼神再次在脑中浮现时，我猛然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支乌篷船的船篷里，老式的煤油灯挂在中间，随着船篷的起伏摇摇晃晃，散发着昏黄的灯光。</p>

我艰难地坐起身，目光在船内打探，就瞧见在船尾处坐着一个人，佝偻着身形，发白的头发，怀中抱着一杆烟枪，熟悉的烟草味道顺着河风飘进鼻孔，让我看着眼前人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恍惚。</p>

“恁醒了。”</p>

在听到动静后，老者转过身，借着灯光，我才瞧清楚了他的模样，竟是那天来我家找爷爷的另一位捞尸人。</p>

“是你救了我么？”</p>

话刚一出口，那沙哑的嗓音差点让我误以为是从别人的口中发出，嗓子沙哑的厉害。</p>

老者没有说话，拿着烟杆在船梆子上敲了敲，弓着腰挤进了船篷，一双浑浊的眼睛在我身上上下打量，然后点了点头，“没事就好。”</p>

“那，那女尸呢？”</p>

想起女尸最后睁眼时的样子，我忍不住撩开裤腿，老者伸手想拦却迟了一步，我看见自己的脚踝上，竟然有一个乌黑发紫的手指印。</p>

“这，这是咋回事啊？”</p>

老者没有作声，取出旱烟杆，塞了些烟丝，点燃，呼噜噜吸了口旱烟，慢悠悠地吐着烟雾说道：“是尸记。”</p>

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问他尸记是什么，老者没有回答，目光落在我的胸前，问道：“恁脖子上挂的这东西是谁给的？”</p>

我愣了一下，低头才发现他说的是老吴给我的那块护身符。</p>

“要不是这个黄符替恁挡了一劫，恁个娃子这会儿怕是已经吊在晾尸崖的下头喽。”</p>

老者淡淡的话语把我惊出一身冷汗，手上下意识想往上摸，可是那护身符在手指触碰到了一瞬间竟然化成了黑灰，被河风吹散在空中，洋洋洒洒地朝着蓬外飞去。</p>

“三岔湾子的水很深，早点放下吧。”</p>

老者没有来地说了一句，我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就忙问他有没有看见我爹。</p>

“恁爹有他要做的事情，现在不方便现身，回去告诉恁娘，好好过日子，他没事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