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用一直等到第二天晌午,才听见院外传来开锁声。</p>

听脚步声,进来的是三个人。他们先走进了中间正屋,张用则在左边的卧房。这卧房什物全空,只有一面光土炕,张用便横躺在这土炕上。他听到那脚步声离开正屋,向这边走来,忙在麻袋里侧转过身,脸朝向屋门。麻袋上有道小缝,正好在眼前头,他便透过那道小缝瞧着。</p>

门被推开,三个男子先后走了进来。由矮到高,依次各高出一个头,如同三级人梯一般。他们走到炕边,仍前后排成一列,又都身穿同一色半旧团绣深褐绸衣,乍一看,像是个三头人立在眼前。张用在麻袋里险些笑出声。</p>

前面那个最矮的手里摇着一根香椿枝,眯起小眼,用鼻孔哼道:“居然真的送来了。”</p>

最高那个张着空茫大眼:“大哥,这笔买卖还作数吗?”</p>

中间那个睁着不大不小呆瞪眼,忙跟着点了点头。</p>

最矮的闷哼了一声:“我倒是想,可佛走了,庙空了,这香烧给谁去?”</p>

最高的又问:“对岸那庄院人虽走了,房屋还在。我们搬过去,丢进那院里不成?”</p>

中间那个忙又点头。</p>

“从这里搬出去,上百斤重,走到下头那座桥,再绕回对岸,至少二里地。不要花气力、耗粮食?不但没处讨酬劳,万一被人瞅见,闲惹一顿官司。”</p>

“早知如此,清明那天,咱们在东水门外便该将这人捉回来。”</p>

“那时东家只叫咱们盯梢,吃人饭,听人言,这是规矩。”</p>

“唉,可惜又是一顿空碗白饭。”</p>

“白饭?连着这几夜,我们去对面那庄院里搬的那许多东西,不是钱?你从前穿过锦缎?你身上这绸衫哪里来的?”</p>

“这些都是人家丢下不要的,值钱的恐怕全在那后院里,你又不让进去。”</p>

“那里头你敢进?你又不是不知后院那场凶杀。那可是汴京城天工十八巧,任一条命都贵过你百倍。一旦牵扯到咱们身上,你有几张嘴去辩?几颗头去挨刀斧?咱们走江湖,保命是第一。”</p>

“大哥总说带我们走江湖、摸大鱼,至今莫说吃鱼肉,连鱼汤都没沾几口。如今住处也没有,整日在那破钟庙廊檐下躺风吃雨。这江湖到底在哪儿?”</p>

中间那个忙用力点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