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用盯着银器章的尸首,细细回想昨晚情形。</p>
他虽迅即想到安排杀银器章的是那婢女阿翠,却一时想不明白,阿翠为何要杀银器章?杀银器章为何要费这等周折?那水妖如何能在水上奔行?银器章为何是这溺水之状?</p>
程门板在一旁问:“张作头见到那个阿翠了?”</p>
“嗯。我问她是不是阿翠,她始终不肯应声。她若不是阿翠,正可装作是阿翠。她不应声,正由于她是阿翠,却不肯承认。”</p>
张用说罢,一眼瞥见那个胡小喜站在一旁,每听到一次阿翠,他眼里便微颤一下。张用不由得暗叹:这鼻泡小弟伤得不轻。可你只是个吹鼻泡的痴少年,那阿翠却是弄风浪的辣女子。或许是合该你被辣一回,辣出泪,才知这人间滋味。</p>
“阿翠只是个婢女,她有这等手段?”程门板又问。</p>
“她只是看似婢女。昨天清早,吴管家寻到这里,阿翠见了他,先打了个哈欠。哪里有婢女敢在管家面前打哈欠的?他们两人说的话我虽未听清,但吴管家语气极小心,阿翠却是一副吩咐口吻。”</p>
“你如何能断定,是阿翠安排杀了银器章?”</p>
“阿翠吩咐那两个汉子去接银器章,照理她该在岸边迎候,我却再没见她人影,也没听见动静。她自然是预先已知晓银器章要死,先溜走了,只留我一个人在这里。”</p>
“她为何没绑走你,反倒留你在这里?”</p>
“问得好!哈哈!”张用忽然明白,“这便是她杀银器章的缘由!”</p>
“什么缘由?”程门板老呆鹅一般愣住。</p>
“见证。”</p>
“见证?”“她留我不是为了绑我,十六巧死了十四个——”</p>
“死了十四个?”阿念忽然嚷起来,“我家小娘子呢?”</p>
“你家小娘子没死。”</p>
“没死?她在哪里?”</p>
“不知。”</p>
“不知?”“阿念,你莫慌。你家小娘子既然活着,自然能寻得见。”</p>
程门板打断二人话头:“十四巧尸首寻见了,果然埋在那庄院后的林子里。他们也是被阿翠所杀?”</p>
“不,是自杀。这里头还有诸多原委,先按下不提。总之,不论银器章,或阿翠,都不想,也没料到十四巧会死。看得出,阿翠不但惋惜,而且有些怕。她恐怕再不愿被这麻烦拖扯,只想净身逃走。”</p>
“她只是个年轻女子,想逃便逃,为何要杀银器章?”</p>
“断根。”</p>
“断根?”</p>
“这一连串罪案的祸首是银器章,若将银器章杀掉,官府自然不会再继续追查,此事便断了根,她便能从容逃走。她是特地留下我,让我做个见证,亲眼瞧着银器章被杀。由此看来,阿翠才是幕后主使,银器章不过是她推到人前的傀儡。眼下我不明白的是,她杀银器章,杀便杀了,为何要布置那水妖作怪的戏法……”</p>
“那水妖身穿紫衣?”</p>
“嗯。”</p>
“前两天,汴河湾也有个紫衣妖道,装束与这个水妖相似,摇着个铃铛,也是念动咒语,隔空杀死了个人,随后穿门遁走。有人认出,那紫衣妖道是清明梅船上的紫衣客,名叫董谦。董谦下落虽未查到,讼绝赵不尤却已勘破,死的那人并非是妖道咒死,而是被一只铜铃铛里藏的毒烟毒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