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牙手里攥着一张纸,兴冲冲赶往张用那里。</p>

张用让他去打问阿翠之前常去的门户人家,他却茫茫然毫无下手处。出了院门,正在慢腾腾边走边想,忽听到身后一个女孩儿唤:“板牙小哥!”他回头一瞧,是阿念,戴着帷帽,红纱飘飘,快步走了过来。</p>

“我告诉你个近便法子,银器章家对门住了个老怪物,生了一对尖长耳朵,最爱偷听偷瞧别家隐情,人都叫他胡老鸮。他被那个阿翠和裱画匠麻罗杵了三杵,张姑爷寻到那里,见他躺在地下,原以为死了,谁知后来他竟哼了一声,活转过来,现今恐怕躺在床上养伤。你去问他,他一定知道不少事。不过,这人极贼滑,你得先唬住他——”</p>

范大牙忙连声道谢,隔着红纱,隐隐见阿念笑得憨甜,心头一暖,又谢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开。一路上,他不住回想张用和阿念唤他“板牙小哥”,头一回发觉,人这般唤他,并非定是嘲笑,也有亲近示好之意。这让他心底里顿时松畅了许多,似是搬开了一块积年的石头。</p>

心一轻,脚步也轻了许多,不多时,他便来到蔡市桥,穿进银器章家那条巷子。午后时分,巷子里极安静,不见人影。快到银器章家时,他一眼瞧见那斜对面院门前有个身影,正扒在门缝边朝里觑望。他不由得放轻脚步,走近些后,才看清是个老者,一身贼滑气,头上裹着白纱布,露出一对耳朵,又尖又长,极显眼。</p>

范大牙不由得叹气,果真是死性不改,正好不必另设法子唬你了。他悄步走到那人背后,猛然喝道:“胡老鸮!”</p>

胡老鸮吓得一颤,险些趴倒,抚着胸脯急喘着气,忙回头望过来,一眼瞅见范大牙穿着皂衣公服,越加慌了神。但旋即瞅向他那对板牙,贼眼随之定住。范大牙顿时恼起来:“你瞅什么?”</p>

“没瞅什么。这位公差,有何贵干?”</p>

“你在这里做什么?”</p>

“我来寻猫,我家那瘟猫儿跑到隔壁这家了。”</p>

“寻猫要这等贼头贼脑的?怪道这一带人家时常遭窃,怕便是你做下的?”</p>

“公差小哥,我在这条巷子住了五十来年,清清白白,隔壁果子落到我院里,我都要拾起来还回去。”</p>

“五十来年?那我问你这巷里人家的事,看你知不知道。</p>

”“根根底底我全都知道。”</p>

“斜对面那家姓什么?”</p>

“姓章。”</p>

“他家有个使女,年纪大约二十岁,生了双水杏大眼睛,她叫什么?”</p>

“阿翠。”</p>

“阿翠常去哪些人家?”</p>

“她常去一些富贵门户卖首饰。”</p>

“哪些富贵门户?”</p>

“这个我便不清楚了,除非问那吴管家。”</p>

“除了吴管家呢?”</p>

“那个姓姜的账房。”</p>

“姓姜的住在哪里?”</p>

“这章家人都散了,我听着那姜大郎去了封丘门银器杜家。”</p>

“嗯,看来你没说谎。往后莫要再这般贼觑贼探的,我若再见你扒人家门缝,捉你到开封府好生吃一顿板子——”</p>

范大牙转身离开后,才龇着那对板牙,笑了出来。一路笑着来到封丘门,找见了那银器杜家,走进铺子里,问那迎上来的店主:“姜大郎可在你店里?我是开封府公差,寻他查问一桩要紧事。”那店主忙引他到后头一间房里,姜大郎正在里头记账,四十出头,圆胖身材。</p>

范大牙板起脸:“你那旧雇主犯了许多重罪,开封府正在急办。我是奉命来问你一桩事。”</p>

“什么事?”姜大郎满脸惊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