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青葱年少的石景（三）</p>
这天是远照大师被江湖各大门派公推为武林盟主的日子，石景兴奋得简直比自己当武林盟主更高兴。</p>
江湖各大门派掌门和武林高手济济一堂，云知是和戚冲也便衣简装地前来祝贺。若论武功，他们三人未必是当世顶尖高手，但因为南征北战威名远播，比江湖人士的名头要响亮得多，连老百姓提起他们也是啧啧称赞。</p>
席间，青城派掌门多喝了两杯，见云知是和远照大师的相貌有几分相像，又相谈甚欢，便一时兴起建议云知是和远照大师结拜为兄弟，石景一听，险些被一口酒呛住，他拼命给舅舅递眼色，可惜，舅舅他老人家正忙于应酬，没看见他焦急的眼神。</p>
旁边坐着云知非，对他挤眉弄眼，笑得看不见眼珠子。</p>
石景红着脸闷头从宴席上撤出，郁郁寡欢地走到后山。逍遥门里，他和云知非、江瑞阳比较投缘，三人情同兄弟一般。舅舅要是和云知是结拜了，那他，他以后可要管云知非叫什么？小舅舅？他揪着头发，头疼。</p>
“嘿，石景！”石景一回头，云知非和江瑞阳居然也从宴席上撤了出来，正笑眯眯地走过来。</p>
云知非袖着手，喜滋滋地道：“师弟，以后你就要叫我小舅舅了，嘿嘿。”</p>
江瑞阳也笑嘻嘻地道：“云知非一直管我叫大哥，看来我也要沾点儿光了，嘿嘿。”</p>
石景红着脸直跳脚，“好啊，江瑞阳，你也凑份子欺负我，哼！”</p>
两个人齐齐地嘿嘿奸笑，其实，方才远照大师并没有和云知是结拜，但这两人就是喜欢没事作弄作弄石景，觉得他很有趣，有时候聪明得要命，但是有时候又憨厚实诚得让人叹为观止！</p>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石景”，这清脆干净的声音顿时让石景心头猛地一跳，他连忙回头看去，只见竹林中走来一位少女，正是阿俏！</p>
她穿着一件浅绿色的衣裙，裙角上用银线绣着芙蓉，随着轻盈的步伐，那些芙蓉如同浮在涟漪上，清丽妩媚。</p>
石景的心立刻扑通扑通跳起来，似乎在随着她的步子，一起一落。他一向觉得自己很淡定，但是遇见她，他的淡定就立刻消散到九霄云外了。</p>
她婷婷袅袅地走过来，却没和他说话，先是冷冷地扫了一眼云知非和江瑞阳，而后对江瑞阳挑了挑下颌，“你就是江瑞阳？”</p>
江瑞阳点头“嗯”了一声，暗自奇怪，不知何时，木头石景居然认识了这样一位仙女，姿容比戚冰珑还要胜上三分！</p>
阿俏挑了挑好看的眉梢，“若论辈分，你父亲要管我父亲叫一声叔叔，所以你该叫我姑姑才是。”</p>
江瑞阳的脸都变色了。哪，哪儿来的姑姑这是！但是，他一向怜香惜玉，面对如此美貌的姑娘，他也无法翻脸生气，何况这还是石景的朋友。</p>
所以，他忍气吞声，“姑娘，你别胡说。”</p>
“哼，你爹名中是个全字，我爹的名中却是一个容字，你说，是不是比你高上一辈？”说着，阿俏回眸对石景一笑，石景的心又是扑通一下。</p>
江瑞阳哽了一下，江家的族谱里，最近几辈的确是按“容、全、瑞、守”几个字排的。</p>
阿俏指指石景，“他么，以后就是你的姑丈，不得无礼！”</p>
三个人的面色齐齐变了，云知非一脸惊诧，江瑞阳一头黑线，石景满脸红云。</p>
江瑞阳叫道：“石景，你什么时候定了亲？臭小子，竟敢瞒着我们！”其实，他心里懊恼得要死，呸，臭小子，姑丈，想得美！</p>
“我，我没定亲。”石景磕巴着，红着脸望了一眼阿俏，马上移开了目光。使劲忍着憋着，嘴角还是翘起来，他觉得很不好意思，恨不得用手抹平了。</p>
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是喜欢自己，打算嫁给自己么？他觉得脚下仿佛踩的不是地面，而是一团一团的云朵，虚飘飘的，很快活却又很不踏实，如果不是当着这几个人的面，他很想伸手扶着身边的一棵胖竹子。</p>
阿俏神色自如，看着他的窘样，似笑非笑。</p>
他红着脸磕磕巴巴道：“阿，阿俏，你别乱说啊，女孩子名声要紧。”</p>
阿俏一扬眉梢，“我什么也没说啊。”说着，一拉石景的胳膊，就往竹林里去。</p>
云知非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p>
走了几步之后，阿俏才扑哧笑出声来，“江瑞阳好笨喏，我爹虽然名字里有个容字，可他不姓江啊。”</p>
石景也笑出声来。唉，她一站在面前就让人晃了眼，乱了心神，哪还有余力去想七想八。反正他在她面前，就知道痴痴地望着她，心是忽然跳得乱七八糟，忽然又猛一停顿，折腾得他是越来越笨了。</p>
“阿俏，你怎么来的？我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p>
“我爹想来看看你舅舅，我想你一定会在，就跟着他来了。”</p>
“你爹也来了？他是哪个门派的？”</p>
阿俏抿了抿樱唇，迟疑了片刻低声道：“嗯，说了你也不知道，你先别问了。”</p>
石景“哦”了一声，其实，他很想鼓起勇气去拜见阿俏的父亲，可是，可是阿俏居然没有让他去见一见的意思，他莫名有点失望。</p>
阿俏偏着头笑道：“刚才我帮你出气，你怎么谢我？”</p>
石景心里又软绵绵、甜滋滋的，她用这样的方式给他出气，也，也太让人高兴了。</p>
他傻乎乎地笑，“你想让我怎么谢？”</p>
他觉得她就是此刻让他跳崖，他也会的。</p>
阿俏睨他一眼，调皮地笑道：“那你，以身相许吧。”</p>
石景的脸腾地一下又红透了，险些腿一软撞到树上。她，她也太豪放了，这样剽悍的话，她一个小姑娘家怎么能这样直白地说出口呢？虽然，虽然他听了激动欢喜得不知所措。</p>
她一定不知道什么叫以身相许，所以才这么大言不惭。他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委婉地提点提点她什么叫以身相许。可是，他一看阿俏的面容，便觉得心尖酥酥软软的，恨不能沉溺在她的眼波里，笑靥里。</p>
阿俏瞪了他一眼，似是有点不高兴，“一个大男人怎么动不动就脸红，究竟愿意不愿意？痛快点！”</p>
她是当真的？石景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使劲瞪着眼睛生怕是在做梦。</p>
“阿俏，你，你是逗我的吧？婚姻大事，要慎重。”</p>
“你不愿意？”阿俏脸色一沉，扔下他就往山下走。</p>
石景忙追上去，急道：“不是啊，不是啊！”</p>
“你到底愿意不愿意？”</p>
石景绯红着脸，磕磕巴巴道：“我当然愿意，阿俏，我，我……”</p>
阿俏撅着嘴，“我最讨厌结巴了，哼，你愿意我也不愿意了！”</p>
石景心里一紧，脸色都变了，“阿俏，你真的是逗我的么？”</p>
她俏皮地笑了笑，“嗯，逗你的。”干干脆脆，一点犹豫都没有。</p>
石景的心要碎了，身子一下子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软得都没力气走路了。</p>
阿俏见他怔在那里不动，又折回来两步站他面前。</p>
石景怔怔地望着她，觉得心正在一片片的碎，就跟初春河面上的大冰块化冻似的，慢慢地化出一道道的裂纹，还发出嘎嘎吧吧的响声。</p>
阿俏一只手插在腰上，另一只手伸到他的胸前，用纤细白皙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他像是被一把小匕首又捅了一下，心越发地痛了。</p>
“傻子。我爹要我十八岁出嫁，所以，我让你写了那张保证。明年，我就十八岁了。”</p>
什么？！</p>
石景的心又飞快地拼凑到一起，兴奋地快要昏过去，“你是说，明，明年你，你就嫁给我？”</p>
阿俏转过头，小小的红唇嘟了起来，不满道：“我不要嫁给结巴。”</p>
“阿俏，我，不结巴，你看我，一点都不结巴。”</p>
阿俏笑出声来，“我怎么会喜欢你这个傻子呢？”</p>
石景急道：“唉，唉，我不傻啊！我师父还打算将掌门之位传给我呢！”</p>
她不屑地哼了一声，“谁稀罕。”</p>
“那你喜欢什么？”</p>
“我喜欢……我不告诉你。”阿俏看他一眼，俏丽的脸蛋粉粉的，突然低了头。</p>
石景看得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道：“我，我让我舅舅去提亲吧。”</p>
他紧张地看着她的樱桃小口，很怕她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她总是精灵古怪难以捉摸，他总是被她作弄折磨。</p>
“不好。我爹爹不喜欢这样。他没有儿子，要自己挑女婿。他为人很，很古怪，喜欢主动，不喜欢被动。”</p>
“那他，会挑我么？”</p>
石景突然没了信心，他觉得要是自己有阿俏这样的女儿，恐怕也要天上的神仙才能配得上的。像他这样的傻小子，一准儿看不上。</p>
阿俏却道：“别的事我都听他的，这件事，他要听我的。”</p>
石景欢喜得嘴都合不上了。</p>
和阿俏在竹林里的这半个时辰，过得眨眼般地快。他偷空掐了自己好几下，以确定不是在做梦。如果随身带了纸笔，他恨不能让阿俏立个字据。可是，他又不敢。他觉得自己走了狗屎运，不，是仙女运。</p>
阿俏看了看日头，要走了。他依依不舍地送走阿俏，回到山阴别院，觉得步子一直都是轻飘飘的。</p>
舅舅一见他就直接问道：“石景，你可认识慕容筹？”</p>
“慕容筹？舅舅说的是流金宫的慕容筹？”</p>
“就是他。”</p>